笛声何处散文
童年像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它格调清透意象朦胧。少年则是一首轻快明亮的歌谣,无忧无虑是它的主旋律。而青春就如一段青涩迷离的诗行,总伴随着流浪和远方。童年的纯真烂漫、少年的梦幻憧憬、青春的迷茫与张扬共同构建了我们一个完整的成长阶段。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总有一缕笛声丝丝袅袅在身旁萦绕。那一缕笛声从童年走来,穿过少年,越过青春,一路飘飘摇摇抵达繁尘深处。总以为人生际遇如漫歌清扬;总以为青春作伴好还乡,却低估了人世苍凉,岁月如斯啊!当年轮变得厚重,当现实变得狰狞,我们的灵魂不再轻盈洒脱,在浑然不觉中,这个我们曾经想要改变的世界却悄然改变了我们。
在人生每个转角的路口,我们永远期待着前方莺歌燕舞、花香满径,这样就可以将心底的那个七彩梦境随处安放。我们总在一路拾检也一路丢弃,在世俗的漩涡里渐渐迷失自我;在得失的追逐中忘却初心。尘世的奔波总是残酷的,它给了我们梦想,却又无情地把我们的灵魂抽空,成长的代价竟是如此高昂。我在迷雾里苦苦追寻,只为找回心灵深处最初的宁静,大地无声,那缕清音如今已不知飘向何处。此刻,让我展开遥远的画面,在丝丝缕缕的笛声里找寻来时的路。
乡下孩子的童年永远不会枯燥,田野间、河套里、树丛中处处都是他们的游乐场。大人们在田间耕作,孩子们则犹如一个个雀跃精灵,由村南追到村北,从清晨戏到黄昏。或骑上牛背,组成一条长长的牛队徜徉在河滩田陌;或凑成一堆,赤足并坐于荷塘水堰边钓鱼捕虾。那时的天空总是蔚蓝,风轻轻的、云淡淡的、原野绿绿的、日子也是暖暖的。野花飘送着芬芳、蜂蝶嬉戏曼舞、小鸟在枝头清唱,一切美好的意象仿佛只为童真停驻。每天大队部的喇叭里还会定时传出《在那希望的田野上》之类清新明快的乐曲,年轻的哥哥姐姐们偶尔也会放下手头的劳作,情不自禁跟着节拍唱上一段,不经意也陶冶了那群顽皮的精灵。渐渐地,听歌和唱歌也成了我们日常的一种习惯,只要广播一响,我们也会跟着节奏怪声怪调、哼哼唧唧。唱着唱着,音乐就在童年播下了种子。
到了八九岁的光景,我早已由小顽童转变成一个学生娃。一天放学回家,刚走近村口,就被一缕清灵委婉的音律所吸引。那音符随风飘送,时而如轻盈的小鸟在枝头跳跃欢闹——轻快而鸣脆。时而如潺潺溪涧弯弯地流淌——深幽而绵长。简直太美了!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我好奇地循着乐曲的方向找去,在村头不远处的一户人家,我见到一位不太熟悉的叔叔。他是一位刚刚退伍的军人,此时叔叔嘴上正横着一根竹管,几个手指搭在竹管上轻灵地跳跃着,那些神奇的音符就是从这根竹管里发出的。就这样,我从叔叔那儿认识了竹笛这个古老的乐器,这个以后与我一路相随又仿佛与我若即若离的心灵挚友…
那天以后,我开始惦记着那根神奇的竹管。在某个无聊的星期天,我突发奇想:将家里架蚊帐用的竹竿锯断,凭着记忆和想象在竹身钻孔。代价是招来母亲的一顿责骂,结局以失败告终。后来又跑到邻村偷砍回一颗青竹继续加工,竹管却始终没能发出悦耳的声响。父亲见我这样无尽的折腾,心中有所触动,便承诺我说:今年的农忙如果我能好好表现,秋后就给我买一支短笛。为了这个小小心愿,我卯足了劲,以一身晒得通体黝黑的皮肤为代价换回我梦寐以求的短笛。
一有闲空,我就摆弄着这支心爱的竹笛,自然也会吸引来一帮爱凑热闹的伙伴。在我的蛊惑下,几个意趣相投的伙伴也买来竹笛,有事无事就凑到一起潜心操练。许是我天生就与音乐结缘,在无人指导的前提下,没用多长时间就能吹出简单的音律。记得平生第一首启蒙曲为一首旋律简单,音阶起伏不大的歌曲《小草》。当生涩的曲调第一次完整从短笛流出时,我越发坚定了学笛的自信,就连一向嫌我吵闹的阿妈终于也露出了笑脸。从此,笛声悠悠,从小院飘到牛背,从稻场飘到河滩。吹开了多少张灿烂的笑脸;吹落了多少次夕阳西下,伴着鸡鸣犬吠的田园交响,和着悠长的牛哞声声,踩着河水欢快的节奏,笛声日渐清亮圆润,我们也在笛声中无忧无虑地成长。天地间,那一群正在走来的顽童不正如那一颗颗卑微的野草。他们扎根泥土,在大地里摄取营养,在阳光雨露中吸取精华,在劲风吹拂下日渐强壮,平凡是他们生来的本色,坚韧磨砺着他们的性格。
平静的日子,村口的柳叶几番来来回回,柳絮漫飞之间,那群躁动的精灵也蜕变成一群朴素少年,骑在牛背上的日子似乎比以前少了许多。笛声依旧,岁月如常,在我们年少的眼里,夏天永远是个多彩的季节。夏天有萤火虫点亮的夜空;有露天电影里传奇的故事;有知了不眠的午后;有小河戏水的轻柔;还有静夜里那一丝丝悠扬的笛歌。那时候,村里唯一的一台黑白电视机每到晚上就播放武侠片。其中一部《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深深地陶醉着我,那古典的曲风和壮美的旋律与竹笛的演奏简直浑然天成,自己甚至还天真的以为,竹笛素来就与历代英雄豪杰有着不解的情愫。英雄落寞之际——冷月高轩,一支玉笛吹得漫天落花人憔悴;英雄功成之时——群山之巅,一曲豪情飞越江河万里美人归。从那时起,年少的心中隐隐就盘踞了一种仗剑天涯的江湖情怀,而这种情怀总能在幽幽的笛声中若隐若现。
酷夏的夜晚总是很长很长,因为潮闷,屋内根本无法入眠。而对我们这群青青少年而言,这何尝不另有一番趣味,这样大家就可以相约楼顶、纳凉度夜。入夜时分,在一户四面开阔的楼顶,伙伴们夹着草席,摇着蒲扇陆续到来,然后并排仰卧,开始肆意谈笑。偶尔几只不知疲倦的知了插上一曲,引来一串夏虫与野蛙的鼓噪。星星的夜空下,荧火虫摇摇闪闪、聚散流连,撩得一阵歇脚的微风蠢蠢欲动,带给夏夜一丝清逸与恬静。当欢闹声慢慢平息,当黑夜渐渐沉睡,我横上竹笛,开始在指尖放飞一个个美丽的音符,让一曲曲穿越时空的旋律在静夜飘荡。那一缕笛声如夜莺婉转轻啼,如清泉浸润心扉,如莲花静静绽放。在月光如水的世界,我仿佛看见:一个翩翩少年迎风伫立,凭栏弄萧、素衣清扬、沉醉幽古秘境。一曲情深吹皱了流年、飘过了忘川。
笛声伴着少年不知不觉跨进了青春的门槛。这时候,身边的伙伴已经开始陆续走出村庄,而我却还躲在老家的屋檐下捧着一本本三毛的作品黯然神伤;在清浅的光阴里用稚嫩的文字诉说着青春的迷茫。好多风轻云淡的日子,我一遍遍吹响那首梦中的《橄榄树》,在心中许下踏遍万水千山的志愿,将渴望的目光开始投向远方。多少个寂寞无边的等待;多少次梦断心灵的牧场,终于在一个细雨迷离的清晨,我将竹笛装进行囊,挥手作别炊烟里的故乡,踏着蔓草泥泞的小道出发了。
寻梦的路上,我挤进汹涌的人潮,混入打工的系列。一路边走边唱,一路却跌跌撞撞。狰狞的现实开始对我围追堵截,摇晃的铁皮车始终也到不了我想去的地方,都市的喧嚣渐渐在掩盖笛声的悠扬。在枯冷的北方,在繁芜的南方,在陌生的城市街头,我似一只迁徙的候鸟,在一个个起点与终点寻找栖息的驿栈。辛酸的时候,想一想远方的亲人和故乡,吹一曲《流浪歌》慰藉心房。灿烂的日子,看一看城市的飞鸟和天空,写几段美丽的诗行寄托向往。旅途艰辛,内心却无比舒畅。
失去了故乡的嘱托,失去了田园与河滩的陪伴,年轻的内心变得孤寂感伤。在逼仄的钢筋丛林;在物欲横流的空间;在迅猛发展的时代;笛声变得暗哑,文字渐显苍白,清澈的灵魂也被世故漂染。现实面前,空洞的理想终究抵不过啤酒和面包,生存永远是个沉重的概念。终于,我脱掉精致的外套,结束美丽的飘摇,甩开臂膀在一个个日出与黄昏之间重复着简单而繁重的使命。用乏味的奔波换取现世安稳;用牵强的理由麻痹灵魂;用虚妄的幻想蹉跎青春;彻底淡漠了悠扬的'笛声和美丽的诗境。当故乡的容颜在眼前渐渐模糊;当生存已不再成为羁绊;当单身衍生成一个家庭;我的灵魂已被消磨得疲惫不堪。柴米油盐和按部就班似乎占据了生活的全部,我彻底沦为了一个现实的囚徒。
一个月圆的午夜,一缕幽怨的笛声将我从梦中唤醒,我这才猛然发觉,最亲爱的伙伴已被我遗失在苍茫的路上。我用多年的行色匆匆、云水漂泊,却换来一身的荒芜与空漠。原来我走得这么仓惶,活得这么沧桑。我翻出落满尘埃的竹笛,触摸着远逝的影像,流光一瞬,恍若千年,只用了一个转身的距离,你就已消失得遥远无边。当我用倦怠的双手打开记忆的音符,太久太久了!天涯的尘烟早已风干了笛声的清润,竹笛发出阵阵呜咽,亦如我此刻内心的呻吟!我开始试着擦亮竹笛,也试着找回诗心,因为我知道,只有笛声才能平复内心的浮躁;只有文字才能唤回曾经的激情。
我们身处改革浪涌的年代,为了梦想和生存走的毅然决然,在一处处险峰探寻着未知的风景;在一张张票根里搭建起一个小小的家。人在他乡、心在流浪,什么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哪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园?我们从曾经的一无所有到今天的衣食无忧,这一路的风尘掩盖了多少的汗水与挫折。价值的取向蒙蔽了精神的自由,世象的纷呈颓废了心灵的清幽,诗意的柔情终没能敌过岁月的蚕食与掠夺,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代跋涉者共同的哀叹!
如今,行程不改昔日的繁忙,途中依然会有绮丽风景与我擦肩。但我已渐渐明白:有些风景放下了还能找回,有些放下了此生或许就已遥遥无期。过往的年华已在风中堆砌,脚下的道路依然还在延伸,我将重启心灵的秘境,还世界一个清澈的眼神,许当下一个华丽的转身,用文字还原诗意,用音符点亮初心,让那缕笛声绵绵不绝,在生命里永远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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