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表姐散文
表姐珍的脚伤终于好了，她是在下一个小坎没留意，扭伤了脚脖子，一拐一拐地行走了好久.。闻讯给她汇去200元钱，她回信直报怨我“破费”。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是国企退休职工，收入不高，这就弄得我更加过意不去。珍表姐给了我海一般的暖情，而我的回报顶多只有一杯水。
光阴确实梭得快，似乎一眨眼时间，珍表姐就过古稀之年了。
珍表姐和我是姑表姐弟，我喊她的妈妈为姑妈，她喊我的爸爸为舅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亲得很。”姑父是旧军队的一名下级军官，1943年在湖北与日寇作战时阵亡，时年三十二岁。从此姑妈就孀居，与当时才三岁多的珍表姐相依为命。
珍表姐大我八岁，当年她住老成，我住新城，见面不多，见一次面自然是亲热得不得了。对我的称呼，总是“弟”、“弟”的，我称她当然也是“姐”、“姐”的，那情景，亲姐弟似的。那时的珍表姐，一袭连衣裙套在匀称的身子上，两条黑黑的长辫子在细细的腰上甩来甩去的，我觉得她好看极了。
后来，父母病亡，抚养我的外婆亦跟着去世了，于是，当时已五十多岁的姑妈向我伸出了援手，把十二岁的我接去与他们同住了，其时正值人人肚饥心慌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姑妈没有正式职业，帮人带孩子、当保姆，有固定收入的只有十八岁参加工作的珍表姐，大约月薪是二十多元罢，把我这个正吃“长饭”，正长“汉汉”（个子）的人接去与她们同住；无疑更加重了拮据程度。我想，当年姑妈要接我和她们共同生活，肯定征求过珍表姐的意见的，毕竟她是家庭的经济支柱。如果她对我这个当年正值过“粮食关”,不少亲戚生怕“粘包”，避之犹恐不及的“搂得星”（食量大之意）持有收纳异议的话，姑妈再念骨肉深情，也是徒叹奈何的。没有经济权便没有发言权，似乎这一“条例”是超越了尊卑长幼资格的。那年月，自顾无暇，便是一母同胞姐弟，也有因经济原因而视同陌路之人的，何况表亲？更何况珍表姐还正值需要经济装扮自己的青春年华呢!并非没有“聪明人”说她憨，找些包袱来背，但珍表姐总是莞尔不答
和她们共同生活了六年，直至我走上工作岗位，可以说从没有饿着或冻着过我，虽说开初的两年，不免常常接穿珍表姐的旧衣物。记得有一次在闹市行走时，脚蹬的是珍表姐的红绒布面袢袢布鞋，身穿的是她的朝左边扣布纽扣的“父母装”，惹得两个年龄大我一些的男娃儿直返头窃笑我,说：“看，那个男娃儿好笑人啰，净穿人家女娃儿穿的东西……”
在供我吃穿的同时，因家境不好，高一便辍学参加工作的珍表姐还挤钱供已失学两年的我读起了书。
记得新城白农小学有一位老教师和我们沾点亲戚关系，于是珍表姐便托她帮忙，让我重返了课堂，读小学五年级。一学期后，又辗转托熟人将我转学到离家较近的`文化小学继续读书，直至读到初二上学期，日渐长大的我实在不堪看到家庭的困窘而一再主动要求辍学找工作为止。珍表姐还为此多次表示内疚，似乎欠了我很多似的。
记得在白农小学读书时，期中正遇了冬天时节，路远——须从城南到城北大约有六七公里路罢；没有钟表之类计时——不免为了怕迟到，常有因姑妈估计不准时间而起冒夜（起得太早）的时候。珍表姐时住单位单身集体宿舍，往往在寂静少人的街道上抖抖缩缩的走到她的房门前时，天还不见亮。天冷、黑暗、年纪小，自然是又冷又怕，于是颤声呼唤，叩响珍表姐的门。她总是很快开门拉我进屋，三两下除掉我的外衣，拉我进温暖软和的被窝，心痛的嘀咕：“看,冷得像根凌冰一样……”当时的我，于懵懵懂懂中已日渐醒事，自然有些无师自通“男女授受不亲”的那套“老传统”，和同桌的女同学，也总是恪守着“三八线”的规定。现在如此近的和当年不过二十出头的珍表姐贴睡在一起，自然有如芒刺在身,浑身不自在，扯故故(找理由之意)弓背对着她，尽量想拉开距离，而她又生怕冻着我，要我：“睡好点。”直把我往怀里拥，害得我直巴望天快点亮起来。
后来，再遇到起冒夜的时候，便轻脚轻手地摸到珍表姐门口一蹲，打个瞌睡到天亮再敲她的门。有次许是在迷迷糊糊中发梦冲吧，“咚”的一声头撞在了门上，免不了又被珍表姐开门拉进被窝。怕吵醒同屋的其他女同事，当时珍表姐没说啥，吃中午饭时，却让她眼圈红红的埋怨了个够……
参加工作好久，虽然远离了家乡200多公里，都还时时感受到珍表姐的关注，从工作好坏、生活起居，直至个人问题。直到我娶妻生子她认为“交了班”，以及她也有了孩子拖累被分去了若干精力，对我的“管制”才逐渐懈怠下来，但珍表姐对我的成长所灌注的那份情义，却始终珍藏在我心里，永远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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