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水菜趣话散文
但凡能够上得了台面的菜品,都是很讲究的。色、香、味的要求是必须的。不必说南菜的生猛,不必说淮菜的细腻,更不必说鲁菜的的爽口,但就川菜的亲近,就让饕餮的食客们馋翠欲滴了。真的,有时候,吃菜,不仅仅是为了单一的温饱,还有记忆——一种长期培养的、喜好的东西的存在——那,一定就是文化,一种带有地域的、偏颇的、甚至有点迁就的个性的存在。浆水菜,就是这样,存在在我心中、生活中、记忆中,挥之不去、渐行渐近。
说起来,浆水菜,估计是一种最低微的菜吧?它在陕南人的饭桌上的品级,恐怕比不上上海啊拉们碗里的上海青,也比不上南方蛮客们面前的早茶,甚至比不上北方佬手里捏着的煎饼果子,因为,陕南的浆水菜是一种“苦难菜”——每一个吃过浆水菜的朋友,都会滔滔不绝、声泪俱下甚至痛苦万分地述说出一长串一长串的关于吃浆水菜的苦难史——浆水菜三个字,曾经是贫穷困苦的代名词。这不是我发明的说法,是完完全全来源于对生活的诠释。
我不知道陕南还有哪些地方吃这种低微的民间菜,但就汉中十县一区来说,恐怕都是习惯于吃这种菜的吧。因此,我这里絮絮叨叨就不怕没有听众了。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我吃过很多种浆水菜:红苕叶子的浆水菜、毛苕尖浆水菜、辣辣菜浆水菜……至今,我都能记得几十年前吃饭的情景:冬腊月里,一个鼻涕啦擦的少年,通红通红的脸蛋,端一碗红苕块苞谷剌剌(不知道准确的是那个字)稀饭,夹几筷头红苕浆水菜,呼啦呼啦几碗下肚,满身都是热气。——那就是我。
重提浆水菜,是我的'生活需要和浆水菜结伴。当年的苦难记忆,早就在如今谁也不担心吃喝的环境中淡出我们的记忆和视线了。浆水菜却成为我的生活必须品。每隔一阵子,我就会吃上一次浆水菜,不是浆水面,就是浆水炒饭。亲自下厨操办,精操细作一番,比红烧排骨更认真的操作,便会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了。慢慢细嚼,细细品味,吃的是简单,心里却舒坦,想的也悠远。
因为依赖,后来我也学会了自己制作浆水菜。那乐趣完全不亚于任何一次高档次的酒筵,也完全媲美于一次悠闲的外拍活动。在一个休闲的下午饭后,带上一个袋子,抄上一把小刀,随便去野外田间地头走走吧,那田埂上、沟壑间,多的是本地不起眼的辣辣菜:那青茎粗壮的,一颗就能占地半平方,粗的茎有筷子粗,大的叶有蒲扇大,太老,咬不动,不能要;那略白细茎的,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婆婆娑娑的在风里摇摆,太嫩,不经炮制,也不能要;专门剜那些不粗不细、色泽偏墨绿的那种。一手攥住辣辣菜的茎叶,一手擦着地沿,轻轻下刀,一颗模样俊秀、中规中距、有模有样的野菜就收获囊中了。这样的漫步休闲、怡然自得得挖野菜的行径,是完全不必有瓜田李下的担忧的。农人们看见,知道要做浆水菜,就取笑:省钱啊?在偶尔的农民取笑中,要不了几分钟,走不完一个田坎,就会收获一大袋子辣辣菜。乐趣还不仅仅在挖野菜本身。
间隙中,可以和老农们攀谈农事,聊点农田补偿金的话题;也可以和他们说说当前农村留守老人的困惑;更可以抬眼欣赏满眼睛的绿色植被,看白萝卜有多大、水菠菜有多嫩、田坎的野草多疯长……回家了,卸下满眼的惬意,把刚剜的辣辣菜一颗一颗摘干净,掐去老叶,削掉根须,一颗一颗码整齐,一颗一颗拿水冲洗,洗得干干净净,拾掇在箜箕里空水待用。那边厢,灶头的煤气灶已经开了火,锅里已经烧上水。伺水滚开,掀开锅盖,把辣辣菜一把一把先根后稍地放入开水锅里过水。(这一过程,对于大厨来说,叫说话满来着?是叫汆水?还是叫的什么?不得而知)紧忙用筷子来回翻转,待辣辣菜变色,成深绿色,就捞出空水。就这样依次分别炮制,辣辣菜就听话地呆在箜箕中待用了。等菜完全凉冷(或者因为时间关系,直接用凉水冲凉),就小心翼翼地捧出浆水菜坛子或罐子(老家农村应该是用的大缸吧?),倒入早已向邻居家讨要来的浆水菜引子,再把辣辣菜一把一把整整齐齐放进去,盖上盖子,第二天就能食用。
当然了,吃浆水菜也是很讲究的(窃以为)。要是吃浆水面,就炒成稀的;浆水炒饭当然要干炒。一般要这样操作:先把香葱、蒜苗、生姜、干辣椒备好,葱要切细段,蒜苗宜半寸段,生姜成细末,干辣椒半剖;捞出浆水菜双手使劲捏干,挤出酸水,越干越好,用刀细细切好备用。起火,锅烧辣,倒入食用油,油微微起烟,放入干辣椒、香葱、蒜苗(具体情况依火候为准,辣椒发黄放葱,并立马放蒜苗),翻炒,出香味后,倒入辣辣菜,反复翻炒,起锅前加入稍稍过量的食盐。切忌:吃这样的菜,一定不要放入味精、鸡精、生抽、香醋一类的化学品,这些东西会破坏这种原生态的、无污染的绿色食品的原味。如果是吃浆水面,翻炒稍许后,加水,水开起锅备用。——这样炒的浆水菜,不管是下面吃,还是炒米饭,绝对喷喷香。
听我二舅讲过去的难事时,捎带说过一回关于浆水菜的事情。大致是这样的:1972年吧?正是国家苦难的时候,家里没有粮食吃,我的大舅舅私下买了些竹子,利用教学间隙,编了十担(20只)大笼,在一个天麻麻黑的凌晨,和我二舅舅从洋县新铺街出发,沿黄金峡口顺水向上,徒步担着货物,走到龙亭镇赶集,卖掉了这些货物,得钱50元,通过买回50斤大米,遂连夜返回新铺,哥俩当夜饿得头发昏,既得米,就即可闷了一锅米饭,炒了一盆浆水菜,吃了今生最香最爽的一顿饭。现在想想也是啊,往返100多里路程,水米不打牙,冒着被批斗的危险,冒着被割尾巴的危险,冒着漫漫征途的饥饿,这样的饭食,这样的白米饭和浆水菜,恐怕是全天下最好最香最开心的饭了。——于是,这样的记忆就常常在我心里翻转,烙饼子似的,辗转反侧地提醒我生活的砥砺、工作的敬业和为人的勤谨与谦和。
智者说:……在乎山水之间。酒客说:……话在酒中。……自以为是地絮絮叨叨一番,完全是因为中午又去野外挖了些辣辣菜,要做浆水菜了。挖一次浆水菜,就勾起了我写字的欲望,还真的感谢这不起眼的辣辣菜了,这是生活赋予我的最大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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