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天意》的现代性与后现代性论文

时间:2021-04-30 12:17:39 小说 我要投稿

小说《天意》的现代性与后现代性论文

  关键词:《天意》 现代性 后现代性

小说《天意》的现代性与后现代性论文

  摘 要:英国当代作家安妮塔·布鲁克纳的小说《天意》一向为文学评论界所欣赏,并被认为是一部典型的现实主义作品。本文细致地分析了小说主题的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种种表现,认为该小说的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特征不容忽视。这种观点为重新认识这部小说的叙事风格提供了新的视角。

  一、引 言

  安妮塔·布鲁克纳是英国当代作家,大多数读者都记得她的著名小说《湖滨饭店》。然而作家的另外一部作品,即1982年出版的小说《天意》(Providence),在许多评论家的眼里却更为出色。赛德勒就认为该作品是作家“最有反讽意味”的小说{1},阮炜等中国学者称其为“作者最好的小说”{2}。对这部作品,评论界的目光主要集中在它的现实主义表现上,把它当作是一部典型的现实主义作品,认为它依然“停留于现代之前,是确定无疑的非试验作品”{3}。然而,该小说实际上包含了大量现代与后现代意识与技巧,是一部典型的当代作品,而非“十九世纪”作品。

  二、浓厚的现代色彩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西方文明的崩溃,使文学家们产生了强烈的荒原意识。尤其是现代主义文学家们,更是视个人之外的社会为冷漠的存在。英国现代主义代表人物弗吉尼亚·伍尔芙在与朋友的书信中就称其周围的社会为“孤独之泉”。萨特更宣称他人就是地狱。在他们的作品中,充斥着孤独的生命体验和作为社会局外人的哀伤。这种孤独、异化、完全陷入自我的现代主题,在《天意》这部小说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故事开始于对29岁的单身知识女性基蒂(Kitty Maule)的描述。基蒂父母双亡,一个人过着孤独的生活。通过不懈努力,她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浪漫主义传统——的研究上取得了成就,赢得校方与同事的尊敬与肯定。然而她内心深处“有一种边缘感与异化感……思想上……是局外人”。在周围人眼中,她是一座“孤独之岛”{4};即便是在自己家中,她也处于孤独的自我意识中。为改变这种处境,她开始主动追求毕肖普(Maurice Bishop)。但毕肖普对她若即若离,态度暧昧,故主人公的心情一直处于压抑之中。当基蒂最后知道毕肖普要娶的女孩原来是她一个成绩很差的学生弗拉查尔德(Jane Fairchild)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又将回到苦涩的孤独中。

  另外一个重要的现代主义主题——寻找而不得——在小说中亦得到鲜明体现。主人公不停地寻找爱情,却屡屡以失望而告终。主人公寻找文化定位的努力也同样遭遇失败。她出身于双重甚至三重文化的家庭,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法国人与俄罗斯人的后裔。因而,她从小就有一种强烈的无根感,尴尬地在两种文化(英国文化与欧洲大陆文化)、两种语言(英语与法语)的夹缝中生存着。她甚至使用两个名字:基蒂·莫尔(Kitty Maule)和塞勒西·莫尔(Thérèse Maule)。生活中,她有两处住房,一处在城区,一处在郊区。在城区的家中,她摆放了父亲的遗像;而在郊区的家中,则摆满了各种法国或“可能是远东的”家具,并把祖父母(法国人、俄罗斯人)安排在那里。这种安排无疑表明了主人公渴望获得某种归属感,希望融入其父所代表的英国主流文化,而不是走中间道路。事实上,主人公并不认为存在一条中间道路:“让她苦恼的似乎是并无中间道路。”主人公的其他行为也反映了这种心态:喜欢用Kitty而不是Thérèse;只在周末去看望住在郊区的祖父母,还往往视之为负担;多年不带祖父母出门,不希望他们被同事看到(只一次例外,那是在收到毕肖普的明信片时);不喜欢祖父母给她买的法国风格的服装,感觉它们不适合英国大学。她的这种渴望,使她对毕肖普的追求多了一层文化内涵:在她心目中,毕肖普是“她理想中的英国”。

  在更深的意义层次上,毕肖普不仅是英国文化的象征,也是英国宗教的象征。他的姓“Bishop”本身便具有强烈的宗教意味。主人公在渴望融入英国文化时,也渴望着皈依英国宗教。当主人公看到毕肖普对她的态度暧昧时,她想:“可能是由于我缺乏宗教信仰的缘故, 就像毕肖普说的那样。”于是,她心里变得忐忑不安,主动请教毕肖普关于上帝的问题,并抽空查阅《圣经》。主人公的这种心态在下面这段对话中表达得尤为清晰:“我想要更多,她想, 果断地捶着自己的鼻子……我想让自己非常苛刻,又非常美丽,我想成为家庭的真正一员……我想让我的未来远离这里,我要毕肖普。”迈尔康(Cheryl Alexander Malcolm)对此评论道:“这与其说是一个孤独女性的.哀怨呼喊,毋宁说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实用者看到欲摆脱被边缘化的唯一出路在于嫁给一个当地人。”{5}赛德勒也谈到,对主人公而言,毕肖普“表现为超人,几乎是基蒂人生哲学的象征”{6}。

  尽管主人公强烈地追求“文化同化”,但她的双重文化背景使她难以透彻理解英国文化。小说实际上一直在强烈关注着主人公找不到文化定位这样一个现代主题。故事一开篇就指出“基蒂·莫尔很难定位”,结尾时她的同事再次说:“我必须承认,莫尔小姐,在你来之前我们正讨论,你身上究竟哪一半是法国的。”这表明主人公从头至尾都无法定位自己的文化归属,她既不属于英国主流文化,也不属于法国文化,而是英国社会的局外人。这种回环结构强化了主人公找不到文化定位的窘境。

  从现代主义技巧来看,该作品较多地使用了意识流手法。叙事上,该作品遵循现代主义小说一向注重的纯客观叙述方式。这一叙事方式自詹姆斯的《小说的艺术》发表以来,一直被现代主义小说作家们视为圭臬。詹姆斯认为:“作家必须避免直接讲述故事,避免使用全知的、第三人称的叙事方法。对作者而言,一个间接的视角更为重要。它可让作者向读者展示角色、行为以及情感而不是告诉他们。”{7}《天意》正是采用了这样的叙事方式。在评论布鲁克纳时,莫顿曾赞道:“作家与小说的关系应当如上帝与宇宙:他应当在作品中既无处不在又无处可觅。在一本本的小说中,布鲁克纳正是严格地遵循这一教诲。”{8}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现代主义是该小说的重要支柱,它不仅体现在该作品的主题上,还体现在表现技巧和叙事方式上。

  三、直面英国现实的后现代表现

  自20世纪60年代以后,后现代思潮开始风起云涌。相对于现代主义精心编纂的严谨结构和意义表达的确定性,后现代文本创作的根本原则是解构主义所主张的“意义不确定性”(indeterminacy of meaning)。不确定性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强烈的颠覆性,即颠覆一切现存的观念、规则与秩序;二是颠覆后的困惑,即颠覆了现存的观念、规则与秩序以后,到哪里去找寻新的依靠。当一切都不可靠的时候,人们突然陷入不知所措之中。有的主张走向多元,更多的则陷入沉思,拒绝发表意见;小说家们则更喜欢把问题和思考留给读者。《天意》正是这样的作品。

  首先,小说颠覆了维多利亚传统道德。主人公基蒂是教授法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大学教师,深受文学道德的影响。她以巴尔扎克的葛朗台为道德楷模:“基蒂·莫尔毕生追求真、善、美,相信人人都有最好的一面,享受生活所赐予的一切,而从不抱怨生活的艰辛。”虽然如此,严酷的社会现实,却最终让她反省:如果总是像葛朗台那样逆来顺受,像灰姑娘那样消极等待,她只能抱守孤独;而像康斯坦特的《阿道夫》(Adolphe)中的女主人公爱勒诺(Ellénore)那样为爱情而抛弃一切的牺牲精神(她对毕肖普的追求就是如此),对她也徒劳无益,最终还是要面对失败。主人公最终意识到是文学害了她,现实生活中“一切邪恶都成了道德”{9}。于是,她下定决心,“人人都不守传统道德,我也能”。这表明,维多利亚传统道德已为现实生活彻底地颠覆。然而主人公并没有走向反面,她陷入困惑中,又返回到原先的孤独状态。

  小说还颠覆了英国基督教和学术道德。男主人公毕肖普是基督徒,声称“我信仰上帝”。同时,他还是大学教授,是学有所成的中世纪史专家。但他对女性的选择却完全背离了宗教与学术道德,因为他所看重的是那个女生的显赫家势与年轻貌美。换言之,在资本主义的个人私利面前,宗教与道德都是不堪一击的。因此,对基蒂而言,“某种社会历史意义上的宿命在起作用,甚至起着一种根本性的作用”,她的麻烦及不幸便“产生于此”{10}。这样的人是否应成为当代人学习的榜样?小说作了否定回答。但人们到底应当遵循什么样的道德规范,小说并没有给出答案。这一颠覆后的困惑同样留给了读者。

  另外一个后现代关注即人类的缺失感,在该小说中也有突出表现。读者能深刻感受到主人公因缺乏异性之爱而产生的渴望与相应的行为,这里的异性突出地表现为主人公的父亲与同事毕肖普。小说中,基蒂有着强烈的恋父情结或父权倾向。在表达个人的期盼时,她特意说:“我希望我的父亲健在并在那里打猎。”这句话不仅饱含了她对父爱的强烈渴望,“其含义超越了孤儿对父亲的单相思。实际上,她的祖父费德姆始终被她当成父亲看待”{11}。她的这一心态,也反映在她对定居国的选择和对倾心的男人的选择上:她最终选择定居的国家是父亲的祖国——英国,而不是母亲的祖国——法国,她最倾心的是英国教授毕肖普而不是其他国籍的男人。她的情形,正如同英格瑞所评论的:“她对父亲有一种永恒的渴望,她依然臣服于父亲,害怕失去他的爱,并且唯有这种爱才能赋予她生命的价值……”{12}

  从后现代文本创作来看,该作品呈现明显的互文性。《天意》多次提到康斯坦特的《阿道夫》,基蒂与其中的女主人公爱勒诺的关系密切。基蒂实际上是作者对《阿道夫》的当代改编:许多阿道夫和爱勒诺的经历被转移到基蒂身上;结尾处,虽然基蒂没有像爱勒诺那样殉情,但在她内心深处爱情确已死去。另外费德姆与伏尔泰的哲理小说《贡第德》(Candide)的互文性也很典型。小说中,“费德姆是潘罗斯的当代演绎”{13}。比如,费德姆的行为与潘罗斯极其相似,他“从不准确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一贯以最好的词汇来表达所有事物最美的一面”。他跟基蒂说的“千万别忘了你菜园里种的蔬菜”同小说《贡第德》的最后一句如出一辙:“照顾好我们的菜园!”

  另一个角色毕肖普,与伏尔泰的小说《查第格》(Zadig)的标题男主角构成“反讽式互文”{14}(ironic intertextuality)。在伏尔泰的小说中,查第格是一个职位高、教养良好的年轻人,但其爱情经历颇为坎坷。他不幸被掳入埃及做奴隶,经过诸多磨难最终被营救出来,娶了心爱的女王并最终做了国王,而他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笃信上帝。可以看出,布鲁克纳对《查第格》进行了改编,将查第格的经历转移到毕肖普身上。不同的是,查第格是正面形象,而毕肖普则是反面形象,这就使得该互文有了强烈的反讽色彩,是典型的后现代小说技巧。从故事情节来看,《天意》与艾米斯的《幸运的吉姆》也构成反讽式互文。从相似性上讲,两部小说都写了大学生活,两部小说的主人公也都未获正式教职,两部小说中主人公公开课所占的篇幅也都在三分之一左右,甚至两位主人公都辅导了三个学生。然而从结局来看,吉姆不仅获得了待遇优厚的工作,而且娶了年轻漂亮、家庭显赫的凯莉甘(Christine Callaghan), 成就了另一个灰姑娘的故事,而《天意》的结尾则是主人公失去了爱情,从而成了“反灰姑娘的故事”{15}。在这个意义上,它的后现代互文性更为彰显。

  四、结 语

  由上面讨论可以看出,布鲁克纳的小说《天意》,尽管从语言、结构、自然主义氛围等来看其现实主义色彩明显,但从主题、意识流手法等来看,其现代色彩浓厚。而从作家所表达的后现代颠覆与困惑、后现代缺失及互文性来看,其后现代主义意识亦很强烈,因而认为该作品缺乏实验性是欠妥的。公允地说,给该小说冠以“后现代现实主义”的称谓,还是相对准确的。

  ①⑥ Sadler, Lynn Veach. Anita Brookner. Boston: Twayne Publishers, 1990: 20,33.

  ② 阮炜, 徐文博, 曹亚军. 《二十世纪英国文学史》. 青岛: 青岛出版社, 2004: 354.

  ③ Lasdun, James. “Pre-Modern, Post-Modernist: Recent Fiction.” Encounter (February 1985): 42.

  ④ Brookner, Anita. Providence. London: Cape, 1982. New York: Pantheon, 1984.(本文有关《天意》译文均选自此书,不再另注)

  ⑤{11} Malcolm, Cheryl Alexander. Understanding Anita Brookner. Columbia, South Carolina: U of South Carolina P, 2002: 39,39.

  {7} Bressler, Charles E. Literary Criticism: an Introduction to Theory and Practice. Beijing: Pearson Education Asia Limited and Higher Education Press, 2004: 34.

  {8} Morton, Brian. “Lonelyhearts’ Club.” 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Feb 2, 2003, p17

  {9} Williams-Wanquet Eileen. Art and Life in the Novels of Anita Brookner. Bern: Peter Long SA, 2004: 200.

  {10} 阮炜. 《二战后英国小说研究: 社会语境中的文本》.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 273, 275.

  {12} Irigaray, Luce. This Sex Which is Not One. Trans. Catherine Porter. Ithaca: Cornell Up, 1985: 87.

  {13} Skinner, John. The Fictions of Anita Brookner: Illusions of Romance.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92: 44.

  {14} Edmunds, Lowell. Intertextuality and the Reading of Roman Poetry. Baltimore and London: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1: 12.

  {15} Perella , Nicolas J.. “An Essay on Pinocchio”. Italica Vol. 63, No. 1 (Spring, 1986), p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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