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垕，随我记忆老去的小镇散文

　　小镇名曰神垕，我的故乡。

　　斯年，在那里生活，并未曾发觉她的特别，普通到使人无从谈起，只知道她小，穷，乱，脏。从未想过她的过去与厚重。彼时因为考学的失利，情感的压抑，一直想走出去，逃离她。于是背起行囊踏上西行的列车，将故乡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我走了出来，挣脱了她的束缚，向着自己的目标，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计划，直到有一天，我将一家三口的户口从小镇迁到这座城市，我开始变成所谓的城里人。离故乡远了，回小镇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慢慢我发现自己开始变得怀旧，常会忆起儿时的生活，而那生活是与贫苦的儿时记忆和生养我的那片故土离不开的！于是，渐渐有了乡愁！小镇的样子也开始时常跃然心头。总想着能够回去再好好看看，看她那我未曾细读过的容颜。

　　回小镇之前就计划了要用相机镜头记录下小镇的旧颜，算是作为记忆的一部分来保存在自己的空间里，想它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当确定好了行程，买上了回乡的火车票，那份期待便在思念与激动中发酵蔓延开来，因为马上就可以回到我阔别五年和思念已久的故乡！

　　坐上火车，感受久违的归乡感觉，在列车车轮与铁轨的“咣当，咣当……”的接触声中思绪开始一点点将我与故乡拉近。当列车驶入河南境内，可以看到窗外大片的玉米田及泡桐树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回来了，真真切切地回到故乡的怀抱，感觉这一切仿佛是在梦里！坐上回家的长途客车，看着窗外那些熟悉的道路和风景，一切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不觉间，汽车停了，我和妻儿又一次站在小镇的街头，看着曾熟悉却又感觉陌生的一切，期待看到熟识的乡人，但又怕遇到乡人，那一刻才深深地体会到了唐代诗人宋之问的那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是多么复杂的一种心情。看到来接我们的已经变得更老的父亲，自己才感觉到我已经离开家乡有多么的久。父亲高兴地接上小孙子走了，我和妻走在小镇的街道上，看着临街被扒倒以及未被扒倒但却将要倒塌的老房子，才知道原来小镇也老了。记忆里那熟悉的小镇一切都在变老或是消失，此时我才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这次回来的必要性，否则记忆中的很多东西将永远只能留存在记忆里。

　　回乡的行程紧张而忙碌，我专门挑出了一天半的时间，去寻找儿时的足迹和寻找一些有代表性的建筑来摄入我的镜头。然而我两眼所看到的破败景象令我很是震惊，儿时我常跟随父亲上班去玩乐的农机厂已经没了踪影，被正在施工的工地所取代，我永远再拍摄不到它的样子，就象父母亲脸上那早已逝去的青春，我们只能依稀记得他们当年的样子，却再也看不到他们！昔日红火且空气中飘扬着大马车夫响亮鞭哨声的东风瓷厂已经破败得风雨飘摇，当年那高大宏伟和镌刻着时代气息的大门楼还孤独地立在那里，我让儿子站在它的下面与这孤独的门楼合了张影，用来记忆那段时光，因为它的对面就是我记忆中永也磨不去的农机厂，那时候我只有五岁的样子，尚没有儿子这般大，这张影像算是对记忆的一份留念吧！拍完照片，我让儿子从废弃的厂区里拿了一个以前生产的瓷杯子并且带了回来，想着将它带回银川，希望有一天拿着它来喝水的同时也能让自己时时回忆起那段时光。这个瓷厂也是父亲工作过的地方，这个门楼也是每年年终时父亲领回奖状的地方，他承载了那时父辈的工人们曾经的光荣与梦想，现的父辈们老了，甚至连牙也掉了很多，如这破败的瓷厂，外表还在，却没有了往日风采！这次拍照的行程之所以带上儿子，就是想让他与我一起行走这些我小时候走过的路和我常去常玩的地方，通过他，想起当年的我，然而所看到往日的物件却再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第二次出去拍摄是以小镇有代表性的建筑和老屋为主，由母亲给我做向导，毕竟我已离开家乡了太久，许多地方的路都忘了该怎样走。哪些地方还有老屋我也不知道，于是母亲成了我与故乡建筑以及与乡人沟通的桥。拍了许多自己曾熟悉和不熟悉的老屋，我才由衷地感叹先人的建筑艺术。在赞叹与惊讶同时，也对老屋的破败现状深感忧虑。许多都已经倒塌和将要倒塌，还有许多被它主人的子孙们扒掉盖了新式的平房或是楼房。这些属于小镇的'文化和历史遗存变得越来越少。这次行程中还拍摄到了我曾居住过的地方和母亲小时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记忆便不由把我们拉回到那些生活的回忆中去。但那些房子却是破败了，破败得不忍去细细品读。

　　老屋破败了，生活在小镇里的人们没有多少人去关心它，而是任他们倒掉，然后去盖更多现代的舒适的房子，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我们的千年古镇正慢慢失掉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化和历史。拍摄这些照片的时候，在这些老屋和民居里我遇到的大多是一些年迈的老人，他们行将老去，厮守着生养和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故居，并随它们一同老去。这就是小镇老屋和建筑的现状！

　　小镇老了，原本硬朗坚实的石墙、青砖、小巷、弄堂、瓦房现在老得只剩下些许将要倒塌的老屋，看到这些，我的内心是那样的沉重。下次再回故乡已不知是何年，而故乡老屋和建筑的保护却仅仅是停留在挂一块儿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而已，没有人保护，没有人修复，任由它们倒掉，消失在小镇人的记忆里。而这些东西却恰恰是深藏在远离故土的游子们心中永远的记忆！当我们有一天再回归故里，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小镇那曾属于我们的美好记忆，那种失落是永远无法用语言或是文字可以述说的。

　　于是第二次拍摄的时候我选择了黑白色彩，用黑白来定格一段历史，用黑白来锁住一段记忆。

　　假期是短暂的，我的心情也是沉重的。回到银川后一直想写一篇关于小镇老屋及记忆的文字。一直在酝酿，却一直思绪烦乱，感觉无从下笔，几次不得不半途而废，总感觉自己的文字无力，但却不得不写下它，虽然乱，但却含有我最深的、最广的、难忘的、忧虑的情思。最后我用了自己拍摄的一张小儿在小镇内大庙门口，骑着石狮的黑白照片作为这篇小文的结局，因为我以及小镇里生长的孩子，基本都曾骑过它度过了属于自己的童年快乐时光。我想，它才是最具有代表性的思乡记忆，这里有小镇人共同的童年记忆！

　　我们老了，孩子们慢慢长大，希望我们的小镇不要随我们的记忆慢慢老去，因为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故土难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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