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的诱惑散文
1.
一个个苹果，躺在筐里，一个叠一个，叠出尖，艳艳的红。
我亲手将这些苹果分到孩子们的手中，一个孩子，一个苹果。筐里的苹果慢慢减少，圆溜溜地立在掌心。
苹果，于现在的孩子来说，算不得什么。即便它有好看的模样，孩子们还是不屑一顾。他们嬉闹一团，让掌心里的苹果，滚来滚去。
教官进来的那一刻，孩子们正用力抛着苹果。甚至，有一个苹果滚到了地面，滴溜溜地转。
“军训第一课——长途拉练赛，每个人，握着一个苹果，到达终点，才可以吃，能坚持吗？”教官的声音，铿锵有力！
“能！”孩子们回答得不容置疑。整齐划一的声音，如同宣誓。
不就是一个苹果吗？没有人会认为自己会做不到。
握着苹果的孩子们，出发了，走过宽阔的马路，穿过弯曲的山路。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爬山涉岭的孩子，胸部装了巨大的风箱，呼哧呼哧直喘气，脸上的汗珠，成串地淌下来，喉咙仿佛着了火。
捏在手中的苹果还是原来的苹果，却又似乎不是原来的苹果。
苹果变魔术一般喷洒出甜甜的香味，那香味长了脚，跑到孩子们的唇，攀上他们的鼻，登上他们的肩。饱满的汁液在苹果圆圆的身躯晃漾，无端地，孩子们的眼里长出一堆的苹果，它们长出长长的枝条，悬挂到一张张饥渴的嘴边……
我甚至听到孩子们喉咙间滚过的'咕噜声。
此刻的苹果，成了甜蜜的诱惑。
原来，同样的东西，当人对它的需求发生变化之时，它的价值也随之发生的变化。
面对香喷喷的诱惑，有的孩子忍不住了，轻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有的拿到鼻尖闻了闻，还有的紧紧地攥着，几乎攥出了水。
但我分明又看到孩子们紧闭双唇，加紧步伐，朝着目的地刷刷有声地走去。
没有一个人在中途吃苹果。他们深深懂得，这是一场意志的考验。捏在手中的苹果成了飞翔的小鸟，它们一路鼓励着小军人，坚持、忍耐、快速地行进。
终于返回军校。
孩子们捧着苹果大口、大口地啃着，甜甜的汁液漫过舌尖。
我相信，这个苹果，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2.
我又想到了另一种“苹果”。它不是真的苹果，是简单的“苹果”贴画，一个个红艳艳的小“苹果”，指甲盖大小，密密麻麻、整齐有序地排在手掌大的纸片上。轻轻一撕，一个小“苹果”便到手中，再由我奖励给学生。
一张贴画，挨挨挤挤上百个“苹果”，几分钱一张，实在廉价，却又很珍贵，因为我赋予它神奇的色彩，小小的苹果贴纸成了荣誉、鼓励、肯定的象征。
我常在课堂踱步，拿着贴纸，红艳艳的小“苹果”，在孩子们的眼前一晃一晃，发着光。哪个孩子发言出彩，哪个孩子写字姿势端正了，又或者某个孩子朗读动听了，我会出其不意地递给他一个小“苹果”，他们的脸上顿时漾出一团笑，比苹果还美。
全班低头写字的时候，眼睛距离本子太近了。我只需轻轻地说，谁写字的姿势正确，老师奖励它一颗苹果。只听，“唰”的一声，全班的孩子，脊背儿挺得直直。动作整齐划一，速度之快，让我称奇！
我还见过一个男孩总爱恶意地捉弄同学，谁坐在他身边，谁遭殃。家长一个个来告状，我对着他摇头又叹气，说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旧病复发，恶习难改。
后来，我对他说，好好地改了吧。一天不捉弄人，奖励“苹果”一颗，两天不捉弄人，奖励“苹果”两颗。他的眼睛亮晶晶，笑容如微风，频频点着头答应。
每个傍晚，放学之际，我问，今天捉弄人没？他答，没有。同学们也答，没有。我笑眯眯地给他一颗“苹果”，他喜滋滋地接过“苹果”，脸上的神情可爱之极。
小小的贴纸“苹果”，从我的手中一颗颗地飞出去，以太阳的姿势。
原来，即便是很平常的东西，当它赋予神圣的内涵，成为精神的“美食”之时，就会焕发出魔术的神奇！
我看到一颗颗“苹果”变出花、变成星、变成月光万朵。
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学生、我、“苹果”，缺一不可。
若干年之后，这些孩子长大，他们是否会回忆？
那些年有关“苹果”的诱惑，指引着他们向着美好奔跑……
3.
我还见过另一种“苹果”，看不见，摸不着，无形又无色，它存在文友对我的诉说中。她叹了口气，沉浸在甜美的怀念之中。她说，她曾看到一个“苹果”，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摇呀摇，晃呀晃，红艳艳，香喷喷。
文友是个安静的女子，喜欢看书，喜欢写字。多年以来，积攒下许多好文章。有个出版商看了她的字，答应免费为她出书。她欣喜若狂，能让存在电脑上的文字变成纸张上铅字，是每一个写字人最大的梦想。
在那一刻，我的文友，切切实实地触摸到那颗“苹果”，鲜亮、饱满、甜蜜。
为了交出最好的书稿，她闭门不出，日夜修改，捧着电脑，对着每一篇文章，反反复复地琢磨。那段日子，她与文字成了亲密爱人。凌晨，星星睡了，月亮睡了，她还在不停地写啊写，她准备用最完美的文字，换取那颗触手可得的“苹果”。
不眠的夜晚，“苹果”成了悬在头顶的灯盏，她努力伸开双手，触摸、感喟、幻想……
“苹果”的光芒，如太阳，她成了追随太阳的夸父。那样的奔跑，无人理解。父母见了，亦心疼，劝她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她是不听的，仿佛中了魔一般，陷在文字排兵布阵里，无法自拔。
她相信，“苹果”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她要以最漂亮的姿势，摘下它！
一颗“苹果”，长着天使的翅膀，带着她，飞呀飞……
二十万字的书稿，短短一个月整理完毕。每一篇，她都喜欢；每一篇，都散发着“苹果”的香味。
我说，你的书，正式上市，一定买一本。
她笑，摇摇头，说，不可能了，因为一些临时的变故，这本书，或许永远只能躺在电脑里。
我问，埋怨吗？后悔吗？
她依旧笑，说，不会，奔跑的过程中我看到了“苹果”，它的颜色彩虹一般。如果没有“苹果”的诱惑，我一辈子也不可能仅仅只用一个月的时间整理好二十万字的书稿。努力了，就不会后悔。
我心疼她，却又佩服她。
人的一生，短而暂，谁都会遇到“苹果的诱惑”。当你遇到高挂枝头的“苹果”之时，是努力踮起脚尖，试着跳一跳，还是望着够不着的“苹果”，轻言放弃？
文友的话，让我久久回味。她说，感谢生命中所有“苹果”般的诱惑，在奋力跃起的瞬间，她闻到满坡苹果香，如同闪烁的红星，忽闪灼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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