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陌路散文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声地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张爱玲
每次读到张爱玲的这句话,内心总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和疑问萌生。这种似曾相识,缘定三生的感觉,又何止,只限于恋人之间呢。有些人,只一眼,那种隔世的熟稔,那种熟悉的气息,不过须弥之间,心与心,便一切了然。你是我的同类,我是你前世的遇见。这一世,隔山隔水,这一程,山高路远,总会不期而遇,乍然与你陌上相遇。双目交汇之时,哪怕无言,只因这一刻的相逢,我帮你,理所当然。
2014年的三月八日,上午九点。某政府五楼会议室,百余名各阶层女性工作人员齐聚一堂,聆听政府部门专为这次节日而聘请师范的女教授,为大家讲授礼仪课。十一点十分,接到女儿在学校打来的电话,十二点要准时为其打款买资料。十一点二十,散会。我收拾好包包,匆匆走出会议室,走廊里人挨人,熙熙攘攘,却各自匆匆。
我低着头,只顾走路,耳畔冷不丁的一声,“哦,你也在这里?”我抬头,看到了伊,略带一丝喜悦的脸。
“是啊,临时被抓,这不,凑数来了。”我耸耸肩,一脸无奈的回应她。
“三楼201是我的办公室,你过来坐坐吧。”还是那种淡淡的口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
“下次吧,刚才女儿打电话,说是急需钱买资料,我要赶去学校给她送钱呢。”
“钱带够了吗?”
“嗯。谢谢,没事,再有一个也够用的。”我笑了笑,挥挥手,转身下楼而去。
缘份是何等奇妙的东西。世上有很多事可以求,唯有缘分难求。滚滚红尘,浮华喧繁,每天有多少人擦肩而过却错失了最好的机缘,又有多少人,因一念永远不复相见。还有一种人,只一眼,于人海里,一个凉凉的问候:“哦,你也在这里吗?”便有了隔世的,薄薄的小喜欢。
而一个懂字,里面又包含了多少呢?
在这无涯的时光里,有的人,天天喊着懂,其实他是真不懂!却一直在装懂。而有的人,一个懂字也没有说出口,只默默的为喜欢的人做着这两字,其实,他是真懂!那些藏在心灵深处的,永远比拿出来晒的珍贵!真懂的人,懂得价值,知道呵护,懂得珍惜,知道包容,尝过幸福!知道这世上,一切好的东西,都是无价的,一旦失去,便会不复相见。一转身,已是百年。因为懂,也是一种缘分。缘也就是命。命就是缘。
红尘阡陌,烽烟阵阵。山河岁月,每日汹汹而来,又滚滚而去。在这个劳劳尘梦里,我一向是个既安静又形色匆匆的旅者。一直在赶路,甚至可以说是目不斜视,不知道是无暇观赏沿途风景,还是根本就懒得看。即便是穿梭于攘攘尘众中,亦如走进无人之境,匆匆,是我一贯的作风·····
“哦,原来是你。”当这句薄凉如冰的问候声,划过耳畔时,我早已骑着电车飞过两米开外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一阵悸动,一个愣神,就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是她,正朝着我的方向看着,静静地,如一朵闲花,自顾自的开着。
哦,是你?没回家吗?我嘴欠的明知故问了一句。语气竟然和她如出一辙的没有温度。
“嗯,她看着身边的女伴,幽幽的说了一句,今天中午到她家蹭饭。”说完,嘴角不由得向上翘了翘,算是回了我们两一个微笑。
不如你们一起到我家吧。我也同样咧了咧嘴,发了一个礼节性的邀请。
“不了,快中午了,你赶紧回家给孩子做饭吧。”我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人海中。
跳广场舞,最初是隔壁一所重点中学的一帮女老师们发起的。而施教着却是一位七旬的李姓男老师,手把手教我们的。从简单的自由步,到北京平四交谊舞,然后是恰恰········这一跳,无形中就带动了附近各小区里的妇女们加入。就这样,一个年龄不一,悟性不同的人群,却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团队。玩得不亦乐乎。
好在是有老师领衔的,里面少了很多繁杂的琐事,各有分工,亦能做到各司其职,且很有秩序。早到的,晚来的,领舞的,该干啥,干啥,大家玩的倒也其乐融融。有时候,领舞的李老师不在,跳得好老师就自觉出来带领大家跳。这种状况维持了好几月,没有变动。而我又是个来去自由的闲云野鹤,不分时间,有空就来跳几曲,没时间就离开的主儿。人群中低调,安静,那里不引人注目,哪里就是我呆的地。忽然有那么几次,我发觉了少了几个熟悉的老师,却多了一个指手画脚的“领导”。这个女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某“政府”部门供职,半途介入。正因为大家都明白她的身份,故而任由她说三道四,没人制止。连领舞的李老师也不露面了。一个和谐的团队,忽然之间因为此位“领导”的介入,变得微妙,变得沉闷,变得有些零落甚至萧条了。
看着这个由我们一起组建起来的团队低迷的样子,骨子那种桀骜不驯的性子被激了出来,我拉着我的舞伴一言不发的走进前排,按着以前跳的节拍,翩然而又灵活的跳了起来,大家亦随着我们舞步欢快的跳了起来。而这位“领导”冲我瞪了几瞪眼,嘴里也不知道说的啥,而我依然目不斜视,只专注的跳我的舞,看也不看她一眼。气得她转身走出了舞池,悄没声息的离开了。
隔了段时间,我因为有些事,须去某政府部门料理,在办公楼的楼道里,一抬头,刚巧碰到了那个女人,出于礼貌,我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谁知,她竟然一扭头,装作没有看见我,昂着头,径直从我眼皮底下走了过去。对着她的背影,我无声地笑了笑,内心却充满了不屑。还好,她只是一个一般职员,我需要办的事不与她相干。从此以后,我对在这里工作的女人们,个个存了戒心,一律敬而远之。
与伊相识,纯属是一场意外,且称不上美丽。
在我眼里,她是那种“稀罕物”嘴里尊敬,心里淡淡的人物。她也是本地政界冉冉升起一颗新星。且是那种在最短时间内,连升三级式的红人。我想,这一世,我与她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尽管多次,狭路相逢,本可以能混个一面之缘,但,都被我巧妙的关闭了这种机缘。红尘中,我早已安然了一个小人物的角色,孑立独行,幽幽的来,默默的去,不悲,不喜,不逢迎,骨子里渗着凉薄,面容上透着清冷,不求文达,避免喧嚣,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说自己该说的话,然后,于人群中悄然离去。
虽曾与她多次碰面,每每在紧要关头,我都远远地站立一隅。也曾愀然注视过她。远远望去,她,面相安静,骨子里亦透着某种冷清,有那么一刻,心里莫名的画了个疑问,她这个人,怎么会呢?但这个念头,也不过在心头一闪而过。既然,来办的事不与她有交际,那就最好不进她眼眸,不入她情衷,不进她城池。尽管她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清冷,那种安静,对于我而言,是多麽的熟悉,多麽的相近,又是多麽的遥远。近的,一眼就透析了彼此的心灵。远的,近在咫尺,因无言的薄凉,而飘在了天边。
不记得是谁说的:“女人最强大的天敌,就是女人本身。”还记得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无论怎么说,骨子里是什么人,那她就是什么人,是勉强不得的。我不会主动去和她打个招呼,她亦不会向我走过来的。了解了我自己,就等于了解了她。但我还清楚:她对我是无害的,甚至是友好的。看到她的第一眼,便一切明了。我和她是两个不折不扣的'熟悉的陌生人,虽然彼此性相近,无形中,习却相远。
记得第一次和她狭路相逢是几年前的夏末,在铁路医院的大门前,我出,她进。也就是那次,我见到了她的女儿,六七岁的样子,安静可爱。竟然和我儿子一般大小。而她,瘦瘦的,一米七多的个子,上身穿一件粉白色的小西服,黑色内搭,下身浅蓝色牛仔裤,米色半高跟皮鞋,象极了一朵出水的莲,明艳的让我不忍呼吸。再看看我,因为刚做完手术,形销骨立,为了不摩擦伤口,一身家常宽松的夏末装,松松垮垮,有种只见衣服不见人的飘渺,脚上一双人字拖,步履间,尤嫌鞋重。她用惊秫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一句:“哦,你也在这里?”我便知道了她是看亲戚的,可能有熟识的人,或亲戚,也在这所医院里住院。我裂开干涸的嘴巴,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一声:“是。”轻的,连我也觉得是那么的虚无。不要紧吧?也是那种凉凉的声调,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口音。“谢谢,已经没事了。”之后,她进,我上车绝尘而去。
一晃两年过去了。再次与她相见,却充满了喜剧性。
因家里一些私事,遇到了些麻烦,而主管这一块的“老大”恰恰是她。一个看起来总像是二十五六岁样子的魅力女子,一脸的清冽,孤静。使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高挑的身材,更是像极了一只闲云野鹤,她不该混迹此间的!我在内心里不知多少次,为她这样自语过。但同时,又暗自为她庆幸,居此高位,还能有一颗不卑不亢的心灵,神魂同行。也曾私下为自己此行,怀一颗窃喜的心,缘也,命也,时也,运也。
虽然事情的第一步,不会有多大的障碍,亦不敢掉以轻心。只要混迹坊间的人都清楚,论行政职位,她固然比较显赫,然,一介女流,在这栋楼里,一般属于花瓶里盛开的花朵,如果没有过硬的根基,是不会多大的杀伤力的。而那些小她一级甚至几级的男人们,表面上恭敬,私下里,其实,是没人拿她当根葱的。最后拍板的人,还是下层这些手中操控的男人们。所谓的“县官”不如“现管”,这是坊间不争的事实。而我与她,表面熟识,私下并未交往过,虽然早已深信自己的判断,她不会从中作梗,但时下这个社会,除了相信金钱至尊之外,人情永远屈居第二,哪怕是骨肉之间,亦是如此。事情,还是照本宣科的好,越级,那就什么也做不好。
果然。当我委婉的向她说出来意,她竟然一脸平静的应允了。
于是,我出面请了“下面”这些相关的陪同,她亦心领神会的带着“上面”的相关同伴,大家坐在一起,吃了顿饭。为了应付这顿饭局,我虽说是提前吃了好几种预防的药物,但作为主家,是必须得为每一位到场的大小领导敬两杯的。三十九度的优质白酒,一轮下来,我早已是面红心跳,摇摇欲坠。没想到,她起身,一脸从容的替下了我,和每一位接着喝,看到她喝酒如喝水的架势,便知,是个久经沙场的“干将”!一切驾轻就熟,面不改色。心中有种感激,却说不出,只能默默地看着,暗暗地替她捏着一把汗,不停地为她添着茶水,但悬着的一颗心,已经从这帮人的笑声里渐次落地·······
事情办得很顺利。
之后,我曾去她所在的小区表示感谢。
常听人说,贵人居福地,看来一点也不假。这个小城的“达官贵人”们好像商量好似的,都居住在此小区内。或前一栋,或后一栋·······小区大院内,停满了色彩不一的豪华小车。四周绿植满院,环境静幽。据我所知,所认识的,她这个级别的人士就有好几位,那些不认识的,想必也非寻常小老百姓。
她居住在四楼,室内装修素雅,宽敞明亮,足有一百三十平方米,却空旷的只有她一人独居。亦如一个异常清瘦的人,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只见袍子随风摆动,不见人的声息呼出······。
不知为什么,那夜的我,竟然莫名的想起了苏轼的那首《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不能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其实,我来之前就知道她离异,是一个人独居。
关于她的私生活,也是平常底层有事开会时,在一些领导的八卦碎语里旁听来的。她不是本地人,来自本省一个较为闭塞小城的乡村里。因为亲戚缘故,在此工作。也是因这个缘故,一路升迁,顺风顺水。而她的丈夫亦是靠着她这根藤蔓,在本城某单位捞到了一个副职的高位之后,与她分道扬镳。一个女儿,被夫家要去了抚养权。
对于她的私生活,我不想做过多的叙述,也不想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聊以闲暇之时作为欷歔的谈资用以消遣。在我眼里,她就是一朵水莲花,静绽陌上,不惧风雨,不染浮华,漠然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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