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那片火红散文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草木微醺，山林尽染，正是北方辽阔而又坦荡、深邃而又淡定的好季节。加之国庆长假，无案牍劳形，无杂事烦心，肢体放松，心神安宁，恰是人们走出户外，去山水丰盈处、沾花惹草、寻花问柳、游目骋怀、放浪形骸的好时间。但，这一切风花雪月与我似乎了不相干，我只愿像一只疲惫不堪的老黄牛，独处蜗居，反刍过往的生活，回味消逝的生命。
前几日与三五好友去北京延庆看望一故旧，途经香山，想到红叶，便于已很有些凉意的秋风里，随意抬头寻觅，却并未看到传说中的红叶满山，便不免有些失落。晚上回来，却在朋友的日志里意外的看到东北山野里张扬满山的叫不出名字却也灿烂无比的红叶，不禁就想起了我记忆深处山上的那片火红。
有同事看了我的日志，说我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古代文人，我拒不承认。但自己心下知道，对于“古之人每观於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这一点，我还真是与他们有几分相像的。也因此，曾在苏州上方山上看到的那一片火红，虽时经二十多年，事易时移，物变人非，但那片火红却始终不曾变色，且每每自燃或被他物引燃，烈烈燃烧。
秋季，很多树叶都会变红，但也许是因为都不成气候，不成规模的缘故吧，人们唯独喜欢北方的黄栌树叶和南方枫叶。但我以为，人们对北京香山的红叶的喜爱重在他的红的整体的气势，即那片绵延不断，沿山势高低起伏的逼人之势；而南方的枫叶，其势，其形都引人留恋进而惊叹。特别是枫叶经秋的红和它多角的造型似乎与文人的性格契合更深，所以古代文人咏叹枫叶的诗就极多。如“夕日红霞，秋景瑰艳，尽寒霜色流丹。”又如“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等等。但我那次惊叹于山上的那片火红却是源于被古文人所不齿并视如粪土的金钱，然而也让我意外的感受到了文人闲情雅致。
那还是二十多年前我在苏州上大学时。当时改革开放伊始，无商不富的的观念造成了国人轰轰烈烈的全民经商的态势，大学校园也不能超凡脱俗。我们宿舍云南的钊（《玩商记》曾提及）在那个暑假归来便兴冲冲地告诉我们，他为我们找到了一个不用投资却可以挣大钱的好机会。原来，他在暑假里和昆明一家工艺品厂联系并达成初步协议：我们在苏州为厂房采集枫叶，厂方付给我们原料费和托运费。这简直就是无本的生意啊，因为我们知道，苏州的八角枫叶很有名，而且周围的山上都有成片的枫树，我们只需召集人马，找来纸箱，花些时间，采集、装箱、寄出即可拿钱了啊。
因为兴奋，几乎一夜无眠。第二天上刚完课，我们宿舍七个人来不及吃饭，就前去学校就近的上方山上侦查。当时正值深秋，平时从我们的宿舍楼上即可以清楚的看到山阴面一片一片的渐渐泛红的枫树，点缀在山坡深绿的底色上柔和而又醒目，晨雾与晚霞中，那片片绯红，就像是女孩子脸上的羞晕，甚是惹人怜爱。但当我们心急火燎来到树下才发现，那枫叶的形状已臻完美，心形丰满、八角分明、边线刚性。但遗憾的那叶面的颜色才刚刚泛黄，黄中透红因而叶脉不够突出。看到这些，我们都有些着急，因而也有些灰心。
何不去山的另一面看看呢，山阳面的情形肯定与此不同。一人提议，我们恍然大悟，蔫蔫的神情，如打了强心针一般，立刻亢奋，呼喊着向山的阳面进发。当我们跑到山顶上时，顿时都不喊了，一个个象都被一只只无形的手同时捂住了嘴，保持着喊的`姿势和神情，却都没了声音。杜甫在《忆江南》里写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那花的红，重叠了朝霞的红，于是在作者眼前就有一团团火焰一般的花，衬了深绿的江水，让作者深深感动于江南的好。现在，时值正午，蓝天，红日，秋风下，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那分明是一片片正在燃烧的熊熊大火啊。那火燃得正旺，烧得正红，红的热烈刺目，红得张扬恣肆，红的不依不饶，红的不可一世。特别是已经失去了热量的阳光，只把他的色彩和亮度揉进了枫叶嫣红的底色上，于是，那枫叶的红就轻盈了，充盈了，丰盈了。
又是突然一下子，我们都不约而同的奋不顾身的扑进那一片火里。在树下再看，那红日和蓝天映衬下的枫叶的红就别具特色了，有些透亮，有些清爽，有些宁静。那透过叶间的斑驳阳光，又似乎给叶子的背面打上了底色，这红就几乎是透明了了。我们都爬到树上，把自己融入这火红里，再往四周看，便又有了这树看着那树红的感觉了。摘下一片叶子细看，那红其实不是很纯正，里面杂着些黄，特别是那叶脉，更是黄得独立，黄得醒目，全不把叶肉的红放在眼了。叶的背面还有细细的白色叶毛。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枫叶啊。看到这片火红，想到我们不久就会源源滚来的金钱，我们又欢呼着回去了。
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我们的算盘落空，但上方山上那片枫叶的火红永远的定格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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