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散文
“小七”本姓齐,此文如此称呼是我临时想起的。
从2004年的匆匆一别,小七已不知踪迹十多年。尽管已过去这么多载,我依然没有放弃探寻他的消息,可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丝毫没有取得任何的收获。就连那几个和小七同村的小伙伴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对于他的消失,我们始终不懂。或许他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又或者消失在熟人的视线里,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解脱呢?
他究竟在哪里,我们不得而知,也许他过得很好,锦衣玉食,再也不用过曾经的那些苦日子。他可能也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妻子孩子,他的内心里再也没有过去的悲伤和痛苦。
小七是我的初中同学,准确来说是初三开学前统一分班的时候才相识的。那时候,初一刚刚入学的分班根据当时小学毕业统考的成绩按成绩高低的顺序从上到下依次分配,两个学年下来,再根据最后一次全年级统考的成绩重新分配班级,此法一直沿用至今。
入学的那天,虽已至初秋,可秋老虎依然很燥热。闲置了一个暑假的校园也被各种不知名的杂树杂草所充满,当年开学后的首要任务便是除去校园里的杂树杂草。
我们初三年级的学生由于要面对中考的挑战,往往不用参加往年例行的除草任务,这一点是比较幸运的。因而低年级学弟学妹去干活的时候,我们则坐在宽敞的教室里,静听班主任老师交待一系列新学年的任务和学校赋予我们的新使命。
新分班的同学彼此之间还不是很熟悉,因此坐座位的时候,往往是几个原本在同一班的伙伴相互坐在一起,或者原来就熟悉,又或者看起来相互觉得顺眼投缘一些。班主任肖老大对我们自由组合的座次表现出相当懂得理解的姿态,并没有像以往那些学年的班主任那般给我们重新排座位。
同学们统一坐好之后,老肖拿起花名册开始点名。点到者起立答道,如此往复,教室里除了老肖的点名声和一声声的答“道”之外,没有任何的窃窃私语。这一点其实不难理解,老肖在当时学生心里是恶魔般的存在。他的每一个“会心一笑”,看得那些个胆小的学生心里都瘆得慌。对于老肖,我是有些了解的。据高年级的学长们透漏,老肖的门生很少有没挨过揍的,当然也包括女生。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算是领教到老肖的手段,只要犯了错,甭管男生女生,除了拳头伺候就是上扫巴。
点名点到最后,结果缺了一声“道”,不用说多半是迟到的缘故。老肖微笑地安排我们在教室自由活动,只是别太大声就行。老肖站在教室门外的台阶上,慢悠悠地左右跺着碎步,一步三回头,走一步退两步。我们鉴于老肖的.威严不敢有丝毫过分之处,悄悄地与同学问好。
在我们沉寂在友好相处的氛围之际,老肖冷哼了两声,带领着一位同学进了教室,不用说跟随老肖进来的那位便是点名时所缺的那一声。那天我坐得较靠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在老肖的淫威震慑下,迟到的小伙伴颤抖着身躯紧张地为我们作了自我介绍。他姓齐,家住后齐村,家里有谁谁谁,原来在那个班,如此小心讲述一遍。
他就是小七,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苦命孩子。
在小七自我介绍的时候,班级里的同学们已经开始了交头接耳。我旁边的小雷在我耳旁碎声细语般地给我讲小七的往事。尽管听得不清晰,可依然大概了解到小七的身世。
小七自幼由爷爷奶奶含辛茹苦养大,至于他的父母去了哪里,小雷没说,我也无从得知,更没有问过小七这样的事。虽然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小孩,可毕竟也不小了,更懂得人都有自尊,知道那些事可以做,那些话可以问。
讲台上的小七紧张地做完自我介绍,小心向老肖望了望,老肖没有搭理小七,直接开口说道,“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你说该咋办呢?”一句话问得小七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想小七也肯定知道老肖的恶名,自然不敢轻易作答。倒是教室里几个胆大的往届生喊了两句,“罚扫地,擦黑板”,喊完也不忘小声笑几下,结果老肖听到之后嘴里直接崩了几个字,“你们几个去教材室给全班同学领书……”。等那几个刚刚还乐呵呵玩闹此刻却沦为搬运工的同窗耷拉着脑袋走向教材室之后,老肖开口对小七说道,“记着啊,以后不准迟到,如果迟到……”。后面的话老肖没说出口,只是看见小七紧张得浑身抖了几下,原本安静下来的身体再度颤抖不已。老肖示意小七可以坐下去,不知是紧张还是站久了的缘故,结果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教室。结果也凑巧,刚好倒在我座位的旁边,我站起身小心扶起他。结果扶起他的那一刻,我算是真正看清了小七的脸,左右脸蛋上均有两个火辣辣的手印,不用说这肯定是老肖的杰作,他对我嘿嘿一笑,便转身坐在后面的空座位上。
我抬头小心瞥了一看讲台上的老肖,结果他正好在看我,惊得我心头一颤,立刻低下头看开学带来的那几本旧书。当老肖那不算熟悉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耳旁,我们陆续向小七的座位围去。
几个眼尖的坐在教室门口的位置给我们放哨,班里那些个女同学也不忍看到小七脸上的“五指山”,只是远远地注视着男生堆里小七的一举一动。走近些,小七对我笑了笑,感谢我刚才的举动。有几个同学对我说道,“你胆真大,你也够幸运的”。对此我非常的不解,只是在后来的学习中,我算是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老肖对同学们的要求极为严格,如果课堂里出现任何的分心,通常少不了拳打脚踢。某天某堂课,有一位同学从讲台上下来不慎摔倒,结果旁边的学生和我当初一样献出爱心,结果献爱心的同学被老肖直接扇了一巴掌,并厉声叫道,“上课时就得认真学习,再说他摔倒了难道爬不起来?”吓得那位摔倒的同学立刻连爬带滚地头冒冷汗迅速回到座位上。
同学们靠近小七的座位坐好,仔细上下打量他。看得出来他家的日子过得比较清苦,他穿的那件蓝色短袖,领口已开了线,仔细瞧瞧有缝补的痕迹,裤子上更是缝补了好几块小补丁,脚上穿的是沾满土的黄胶鞋。那时的我们,家庭通常都比较的拮据,谁能说得上自己过得好呢。就算是过得好的,也只是好了那么一点点罢了。吃饭的时候能多点油水,一年里能多穿两件粗布衣裳,仅此而已。
因此,在那个纯真的年代里,同学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因为各自家庭的好坏以及吃穿用度的差别而显得与众不同。有好的东西及时与同窗一起分享,在这有限的一年里,全班家境较好的那几位同学通常慷慨相助于小七,剩下那些经济拮据的则用爱心来温暖小七冰冷的心房。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那一年很快过去了。即将过去的一切都显得分外的亲切,还没暖热的教室,还没暖融的友情,就连老肖那张冷脸,我们现在突然间要离开,也觉得有点怀念。
我们是幸运的,上完初中依然有更良好的教育等待我们,有更明亮更宽阔的现代化多媒体教室迎接我们。非常的庆幸,小七也考上了高中,只不过与我不是同一个学校。即使如此,我也深深为他感到高兴。
好在两所学校离得不是很远,高一的第一学年末,我去了趟小七就读的学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头发变了形状,原本的小平头不见了,展现在我眼前的是满头乱糟糟的长发,看得我有点不舒服。小七告诉我,他们学校的男生都留那样的发型,边说边指着走过的学生给我看。我顺着小七所指放眼望去,全部是那样的发型,原来是我落伍了。小七吵闹着,要我也理那样的发型,我说道,以后吧。小七乐呵呵地笑了,我也笑了。
那天我们在他们的校园走了走,顺道我还听了他们班的两节课,只不过,有一点当时我比较的费解,怎么小七突然间变得不喜爱学习了呢?或许真的是世道变了,社会前进了,只是我没有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而已。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临别之际我再次嘱咐了小七要珍重学业,可他却对我的嘱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我踏上回校的列车,心里一直在想着小七近一年来的变化,始终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以至于在返校后,听课的途中屡屡走神,被同桌一次再一次地点醒。
再见到小七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
现在回忆起来,可能那时候,他已经退学了。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现在的眼力,看不透人内心的真实想法。那时也仅仅只觉得小七确实变了,变得我彻底不认识。
那一天,我们简单问候几句,便觉得无话可说,接下来没怎么深入交谈,也没有多说几句话。我已经在县城读了两年的书,可对于城里的熟悉程度,我远远比不上小七。我好像一个刚入学生怕走丢迷路的小孩一般,紧紧跟着小七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走来走去,我麻木地跟着他行走,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更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看得出来他也是心事重重的。
漫无目的地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在一家新开业的家具店旁停了下来,小七告诉我,那是他现在课余时间工作的地方。当时听到这些,我非常的高兴,为他感到无限的自豪。是啊,小七已经自食其力,而我们依然在啃老。
小七向我展示他浑身上下的名牌新衣服裤子新鞋新腰带,此刻我才发现小七早已不是我刚刚认识的那样纯真朴实,那时他一身的旧衣服,我看了看无比的舒服。可眼前一身笔直正装的他,我怎么也觉得有点别扭,只是当时说不出究竟是那里别扭。
傍晚吃过晚饭,我辞别小七回到了学校,转身的瞬间,我问他晚上回学校不,突然我便知道我的问话是多么的无知。下午的时候,小七刚刚带我去参观过他最新工作的地方。
深夜如期来临,我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小七如今已自食其力这点我是欣慰的,可他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多多少少我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心头滋生。究竟是为何,当时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夜就那样想来想去,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梦里,我再次回到初三开学的那一天,我们一起围在小七的旁边,小声地闲谝着校内外的大小事。在新学期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中,小七榜上有名。他站在长长的光荣榜下面,热泪盈眶,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着。当时他念叨了什么,我们不知,只是我们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在日后的学习中更加的努力。
在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里,我们和开往疆场的战士一般,时时刻刻都精神饱满,好像随时有硬仗等着我们来打似的,片刻也不得松懈。繁重的学业,浓郁的学习氛围,日子在紧张的气氛中一天天的过去了,我也渐渐忘了小七。
日子久了,加之交情又不是特别深,长期不见,自然会淡忘。
在忙碌中过完了温暖的春天和炙热的夏天,转眼便迎来金黄的秋,说到金秋,我是非常钟情的。每逢秋季,校园里那一颗颗高大的枫树纷纷变得金灿灿的,沐浴在和蔼的阳光里,秋风拂来,枫叶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音,置身其中,别提有多么的爽朗。
那年的高考如期来临,在紧张的高考后的吉日里,我们填报完志愿。在学校东南墙角外的拐角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我的眼睑,我睁大眼睛使劲看了看,是小七。他走得很快,我快步上前追赶,并大声喊他,结果只看到他稍稍回头,便加快步伐飞奔而去,立即消失在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转身的片刻,我看清了那张脸,没错是小七。这时候他不在学校填志愿,跑到县城干什么呢?一时间我的心里乱糟糟的,从他的匆忙和满脸的无奈以及过去表现出来的异常,一丝不详的预感在我心里萌生。
后来,与好友老吴的闲谈中,得以证实我的预感是正确的,小七早已辍学在县城打零工维持生计。一个普通的初中生又能干什么呢?后来,我去了趟曾经小七指给我他工作的地方,我查证一番得知,那家店的负责人根本没听过他的名字。
那一次匆匆看到的背影和那张充满无奈的脸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小七的情景,此后再也没有看到他。就连老吴也不知道小七到底去了哪里,又是如何过完这些年的。好在老吴比我知道的稍微多了一点点,大概只是隐约听旁人谈起过,小七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变得有点神志不清,后来竟不知所踪,渐渐彻底消失在众生的视野里。
一直以来,我清晰地知道小七过得很苦,他有旁人所无法理解的苦衷和无奈,然而他的苦楚和无助又无法表达出来,而且终日生活在世俗的指指点点中。
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不知道小七的父母是如何为心爱的儿子计的深远,对于小七的现状不知他们看到后会怎么想?他没有严父的爱更没有慈母的温暖,也只有一双风烛残年的老人为他解决一日三餐的温饱,在自身的能力范畴内尽可能地给予他多一些温暖,让他有书可读,仅此而已。
小七的爷爷奶奶对于心头的宝贝,除了在自己有生之年给予更多的疼惜之外,又能如何呢?我想,小七的爷爷奶奶在每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都在一次又一次地想着,他们百年之后,小七怎么办呢?
如今,小七永远消失在我们的眼前。他后来去了那里,我们不知。他如今还在不在这个世界,我们也不敢妄言。
衷心祝愿,小七在某一个我们所不知的地方能够一帆风顺大展宏图。他那模糊的背影,不算清晰的面庞,时时在我的心头浮现。我觉得小七现在应该过得很好,有妻子的关爱,有孩子在脚下撒娇,可能也住上了别墅小洋楼。
或许,某一天,在家乡街头的某个小角落里,我依然能遇到曾经的小七,就像初次见面那样,向他笑笑问候一两句。
“你好,齐……,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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