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心尖上的痛散文

时间:2021-04-22 14:48:47 散文 我要投稿

留在心尖上的痛散文

  老屋走了,它怀着深深的失意,带着岁月的沧桑,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让我痛心的是,我没有能力挽留老屋,眼睁睁看着曾给过我们温暖的老屋被推到,成为一堆废墟。我分明感到那粒粒碎土,片片瓦砾发出的悲伤抽泣声。

留在心尖上的痛散文

  确切地说,老屋是丈夫老家的几间土屋。婚后第一次踏进那个家门时,和许多农村院落一样,最多的是柴草。院子分前后院,前面6间房屋住人,还有另外的一间伙房。各种农具有的挂在墙上,有的堆放在一个小棚子内。进了后院,低头刨食的鸡们扑腾着翅膀向你走来,蹲在地上的狗“汪汪汪”对着你满腹疑惑;专心吃草的牛甩着尾巴,不紧不慢地咬嚼着草料,偶尔斜眼打量一下陌生的面孔;羊儿咩咩地撒着欢儿,走上前来想亲近你,但扑鼻而来的尿骚味,熏得人连连作呕,说实话很不太习惯鸡飞狗叫的嘈杂声和这股难闻的气味。

  农村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最让我头疼的是上厕所,虽然这是难言之隐,说在这里极不雅观,但我想,大多在城市生活惯了的人,刚到农村一下子很难适应。其次是做饭用的柴草灶,刚开始不会用,感觉也挺麻烦。把那些垛起来的柴草一筐筐地抱在灶房里,衣服和脸上沾满了草屑和尘灰不说,柴草填进灶膛直冒烟,就是不见火苗,呛人的烟雾非但不向烟筒钻,反而倒吹过来,熏得人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记得有一年春节,因为女儿太小,我们不打算回老家,怕她在来去的路上受风寒。看着居住在小院里的老师们牵牵绊绊回家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一家。半夜里4个多月大的女儿,张着小嘴不停地哭,嗷嗷的哭声让我心里发怵,我和丈夫六神无主,围着嘴唇干裂,嗓子沙哑的女儿手足无措。当时我们以为孩子生病了,深更半夜,路面积着厚厚的冰雪,丈夫抱着孩子,我紧紧牵着他,我们去了医院。经医生反复诊断,仔细检查也没检查出孩子有啥病症。折腾了半晚上,天快亮了,医生说可能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我们没辙了,最后决定还是回老家的好。

  第二天早上,在刺骨的寒风中我们抱着女儿,搭上了年末最后的一趟班车往老家赶。

  家乡的冬天特别冷,嗖嗖的寒风从扁都口吹出,像锐利的尖刀,刺得人彻骨心寒。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路面,车轮胎不时地打滑,我抱紧孩子,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心里盼着能早点到家,眼睛不时地向车窗外张望,但车窗已结冰,我失望又无奈。丈夫明白我的心思,用手使劲抠车窗上的冰,无济于事,再用嘴对着车窗哈了几下,嘴里呼出的热气将玻璃上的冰霜散去了一小块,沉寂的大地映入了我的眼帘。

  远处的山峦、田野、静卧在茫茫白雪中,村庄矗立在大地之上。进了村子各家屋檐上挂着银色的冰柱,麻雀们在房顶上盘旋着,落下去,又飞起来,好像在呼唤着睡懒觉的人们。推开了虚掩的庄门,我们的老屋已被装扮一新,明亮的窗户玻璃上贴着鲜艳的窗花,新春对联、新门神,已让我们感到了新春的气息。

  婆婆看到我们的到来,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悦,她接着襁褓中的女儿左一个心肝,右一个宝贝地亲着孩子,她对着女儿那张傻乎乎的脸“回家过年好,我娃是想回家了,是不是”?可能是新环境让孩子有了好奇心,抑或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女儿盯着亲人们的面孔,瞅瞅这个,望望那个竟然裂着小嘴笑了。我们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心灵有了归宿地,灵魂仿佛也有了停靠的地方。

  除夕晚上,大铁炉里跳跃着红红的火苗,暖暖的屋子里洋溢着浓浓的年味。煮着红枣、桂圆的茶壶,咕嘟咕嘟在火炉上沸腾着,浓浓的香味弥漫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婆婆身边依偎着孙子们,嗑瓜子,说笑话,我们遵从古老的习俗,在老屋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守岁。零点过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老屋门前星火闪亮,我们依偎在老屋的胸前,无限留恋地告别过去了岁月,欢天喜地地迎接充满向往的明天……

  大年初一全家人围在一起,端上年馍馍,扑鼻的香味让我们忘了矜持,赶紧伸手掐上一大块,一层一层颜色鲜艳,香酥柔软的花馍馍被我们捧在手里,挣着抢着往嘴里塞。人人都在品尝收获的滋味,咬嚼来年的希望“我吃出枣了,我也吃出了钱”,孩子们欣喜若狂,他们寻找圈在花馍馍里面的红枣和硬币。农村人有个讲究,若新年能吃出年馍馍里面的红枣和钱币,来年定会交好运的。孩子们你抢我夺,撕扯在一起,大人们笑得前仰后合,老屋里充满了新年的欢乐气氛。

  年过完了,我们要告别老屋返回县城。汽车驶出村外扬起一股尘灰,老屋的身影离我们越来越远,但留在我们心底的是那挥之不去的温暖。

  从此,我对这个家有了一份割舍不下的牵挂。寒暑两个假期,我们都会带孩子回老家。欣赏马营滩草原的美景,享受老屋里亲情的温暖。

  无论冬夏,每次回家,婆婆早早就把被褥凉在院子里的铁丝上翻晒,把土炕烧得暖暖的。因为靠近山区,即便夏天,晚上感觉还是有些凉,但睡在热乎乎的土炕,身心的凉意已融化在热气中,疲乏和劳累在暖烘烘的土炕上得到了缓解。

  冬天回家,大老远就能闻到婆婆亲手腌制的酸菜味。酸酸辣辣口味醇香的白菜拌辣椒,让人馋得直咽口水,烤得焦糊糊的洋芋让人百吃不厌;夏天休假,嫩绿可口的油菜朵儿是我们永远向往的一道美食。婆婆用油菜能做出花样多且不同口味的饭菜。油菜刚长出地,有的朵儿挤在一起不均匀,密不透气,会影响油菜的生长。所以农家人就把密集的油菜朵儿摘出来,用开水烫一下,沥尽水,撒上盐,用清油炝上葱、蒜、姜,拌上醋。婆婆摘来油菜,除了做家常菜,她用油菜拌成饺子馅,用青稞面包成大饺子蒸着吃,面条煮熟拌上油菜,真是色香味美,地道的绿色食品。我们坐在土炕上,享受着人世间难忘的亲情之爱;端上粗瓷大碗,品尝着亲人最温暖的关怀。一切的烦恼和不快已淡忘在老屋里了。

  流年的时光里,老屋深藏着前辈人的梦想,装满了前辈人的故事,浮现着前辈人勤俭治家,辛勤操劳的身影。公婆很小的时候随家人从门源永安城迁徙甘肃。因世事变幻,有人返回原籍,有人去了军马场,而他们一家因各种原因,两三年的时间里一直居无定所,驴背上驮着全部家当,住窑洞,租民房,几经辗转,费尽周折最后在一个偏远的乡村安了家,期间的艰苦生活常人是无法想象的。为了有间安身之地,泥巴里和着婆婆的泪水,石块上印着公公的汗水,一捆捆柳柴,一根根椽子刻满了岁月的漫长和公婆的艰辛。生命的年轮在四季转换中,增添了一圈又一圈,生活的内容也在寒冷、炎热、凉爽、温暖中交替着,丰富着。老屋目送着一代生命的消亡和新生命的诞生、延续。

  辛苦了一生的公公,在家中最需要他的时候,却患上了无法医治的疾病,弥留之际他一定要回家,他躺在老屋的土炕上,安心地闭上了双眼。不几年婆婆把心爱的老屋留给了他的大儿子,追随公公而去。老屋送走了相伴多年的主人,在风霜雨雪的侵蚀中,支撑房屋的八根立柱,依然牢牢地扎根在坚实的地基上;承接屋顶的四根大梁,忍辱负重,承载着岁月的厚重,携刻着生活的不易和人生的艰辛。

  许多时光构成了细碎的日子,日子像河水一样在不经意间流过,让人感叹不已。曾围在老屋热炕上逗乐的孩子们也已长大,他们去外地求学、工作。侄儿大学毕业在省城有了较好的发展,他决定卖掉老宅院,让他劳累了一生的父母搬迁省城养老,本来这是无可非议的。侄儿的父母,也是丈夫的哥嫂,一辈子在农村,守着老屋,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有个好的晚年生活,也是我们所希望的。可是老屋从此就会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一向瞻前顾后,谨小慎微的我们劝阻侄儿留下老屋,留下祖业的根基,留下曾给过我们快乐的温馨家园。可是侄儿有更多的理由摆在我们面前,我们的说服、劝阻显得苍白无力。

  冬日的马营滩坦荡沉寂,大地将厚厚的积雪拦在了它的怀中,呼呼的寒风,袭击着村庄,仿佛要吞噬老屋。自从侄子决定卖掉老屋时,村子里的人每天进进出出,谈价格,谈条件,穿梭不断。老屋好像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它心事重重地迎接来往的村人,任凭他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有人讨价还价,老屋的年代太久,墙根都走样了,椽檩蚀朽,窗棂变形。但在我眼里老屋虽然粗糙,显得苍老、但它简扑、结实,暖和。一层一层的土坯整齐密垒,墙面泥巴平整、细致、厚实。它原始自然,和村庄构成了一体,成为我们永远的记忆。

  无奈,我们的老屋就这样被我们抛弃,被我们出卖了……

  今年农历七月十五,我随丈夫给已故的公婆上坟。凝望着飘摇的烟雾,倾听风中传来的稀稀疏疏的声音,我以为阴间的灵魂和我对话,原来是丈夫在自言自语。他身边放着叠好的纸钱,火苗被风吹得左忽右晃乱跳着,他将一叠一叠的纸钱分次序投向火堆,眉宇间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忧伤。那藏在心底的悲痛、难过、愧疚随着燃烧的火光向四处散发,点点星火飘起来,溅落到草尖上,随之熄灭了。

  清风掠过田野,却没有惊动我们。我明白,清风已经不认识我们了,我们只是这片土地上匆匆的过客。每年七月十五来看公婆,围着这座孤寂的坟茔转上几圈,心中空落落的好像遗落了什么;向对面的村庄张望,寻找记忆中的影子,可它们已淹没在时间的隧道里。那座曾给过我们温馨的老屋,已从这片土地上永远消失了,只是它还时不时地来到我梦里,萦绕在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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