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笔儿像铃铛散文

时间:2021-04-12 19:36:22 散文 我要投稿

谁的笔儿像铃铛散文

  从书房的窗子直直看过去,有一条岔路口静静地站在那里。每天,它会带着无数的人和车流选择方向,抵达远处,奔赴生活。一条路笔直向东,顺着马路拐过六中,走过古朴典雅的新一中,就到了宽阔的八车道的中央大道,这是出城的路。一条就会绕着街巷,循着老楼,走过那些低低的包子铺、打印室、卤肉馆,迂回着曲折着进了老城。

谁的笔儿像铃铛散文

  家乡的三月,田间山脉到处迷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冷灰色。水上公园薄薄的冰层下,流水也步履凝重地缓流着。风裹挟着寒气,有时候天空甚至还飘着白绒绒的雪花,俨然是冬天的时节。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是拐过这些路,驱车从另外的一条道到单位。工作家庭,父母儿女,人世的纷争,很多的东西都在这条路上得到清晰地梳理。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走着,仔细地分辨自己的脚步在漫长的时空里生发着怎样不同的音响,仔细地感受被岁月磨损的眼睛在早春的色彩里满溢出怎样的不同。

  正是一年中最清冷的时候,走在被风刮得干干净净的土路上,凛冽的空气冻得脸有点儿微微地疼,这种疼唤醒了一些感觉。道边的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春天来了,它们会发芽长大,一天天一年年,直到长成参天的大树。忽然想到一棵树变成圆木,变成烧柴,或者劈成扁担、菜墩子,做成家具,盖成房子,只是一种形式的改变,一如曾经的我,也经过了时间与风雨的磨练和锻打。我抚摸着它们的虬枝,粗糙的皮肤,由它们的年龄想到自己的年龄,想起四十年间自己走过的路,经历的人和事,就像春风中的叶子,哗哗作响。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在路边上走过,一颗游走的灵魂和一颗蛰伏的灵魂达成了默契。

  四十不惑。把自己写的东西整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就像老姑娘出嫁,既是热烈期待的,又难免会有隐隐不安,不自信三个字就扑扇着翅膀飞来,如同待嫁的老姑娘去见公婆。因为老姑娘都知道自己韶华已逝,青春不再。写文字的人呢,也就知晓自己的作品不可能篇篇华美,字字珠玑。肯定会带着与岁月相伴而生的印记,比如脸上的雀斑和皱纹,平庸的荷尔蒙,弹性减弱的肌肤。带着这些逝去的痕迹去出阁,总不是一件完美无缺的事情。见公婆的.日子毕竟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挑剔的眼光,复杂的心情,审视的猜疑,如果有些刘兰芝的那个“公姥”般的心机,岂不是惶惑几分,担心几许。但是谁又能拒绝,那个远方自己如意郎君遥遥招手示意的影子呢?

  夜半,越整理越沮丧,越看越有些灰心。就像第一本书出版前的惶惑。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从来不敢奢望。我不知道有几个人看,看了会怎么样。一朋友说要让每段文字在别人的心里烙下痕迹,我想那不可能,大多数也不过是微风吹过一场。甚至有的时候人们连看都不看完,能够坚持看下去的又有几个。能够被记住的,一篇或者一段,甚至于只是一个细节,已经足够。

  评论家李敬泽说,当今很多写作者都是地铁司机,只管一路狂奔,把人拉到目的地了事。他认为好的写作者应该是三轮车夫,一路骑来,摇着铃铛,丁当作响,吆五喝六,客主迎风而坐,左右四顾,风土人情,世态俗相,可见可闻,可感可知。细细想来,深以为是。可是,我的笔儿不是铃铛,我也不是一个三轮车夫,不会把各条路线和客主的需求研究透彻,然后尽可能以一种能说服人的实证精神,给客主留下一段真实的记忆。

  记得史铁生去世前不久,说过一段话:“写作是要解决自己的问题。开始写作时往往带有模仿的意思,等你写到一定程度了,你就是在解决自己的问题。”是的,写作是在解决自己的问题。大多数文字者是没有自己的问题的,写作与灵魂生活不搭界,因此一辈子处在模仿阶段,一辈子是一个习作者。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人。

  文字深处,是心曲。我很少写这些,写了很多也不想示人。也许,写作本是一种残酷,是揭伤疤,是捏软肋,是落井下石,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因为,它使我试图忘掉的那些年龄年华,家事己事,却变得必须记住。看着文字,所有的关于遗忘的努力就会在刹那间,在一念之间,全着了火,化为了灰烬。

  每当秘密花园中的那些心情故事即将变质,而又不甘心让它们就这样毫无价值逝去的时候,就会想起那句诗:“既得琴中趣,保劳弦上音”。梭罗说过:“对于浑然天成、真实而美丽壮观的事物我们近乎冷漠,视而不见。”但我仍然在坚持着。因为始终相信,总有许多双眼睛和心灵,注视和关切着一切,即使在孤绝的一隅。

  总觉得自己是两个人。一个走进生活,一个离开生活。我无法把他们统一起来。我必须离开一个去做另一个,然后想另一个时,必须放弃其中的一个。就这样来回奔跑着,在时光的表面,无法停止!

  谁的笔儿像铃铛?关于写作,总觉得有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惟有目光够得着。它仿佛是那朵天上的玫瑰,在天上亮着,在云里开放着。即使有无数的途径通向它,却永远不能抵达。好吧。我只是不懈地写下自身对自身感受、自身命运的发现,只是在写自己生存的理由,喜怒哀乐的理由。如此而已。

  越来越喜欢蔡琴的歌。大眼睛的女人,一颗大大的泪痣的女人,抱着话筒在悠悠的诉说着,味道就慢慢地溢出来。那是品的境界,就像流逝的岁月。烟火气和岁月感,世态炎凉,爱恨情仇,都在暗地里滋长。有一种在典雅的木头老房子里,躺在柔软的布艺旧沙发里享受生活的感觉。这时候是静的,美的,处在回忆中的,有点温暖、感动,也有点怀旧、感伤,一种在自然的生活面前的一种自然的情状。

  在蔡琴的歌里,猛然领悟了一个人说过的那些“慢慢”的涵义。慢慢地开始,慢慢地推进,慢慢地结束。一个故事,一个片段,一段记忆,一个背影,放弃了速度,就这么一城一街、一户一家、一人一事,是是非非、恩恩爱爱、悲悲楚楚地摆放在午后的茶桌上。以一种冬天阳光移动的速度慢慢地说着,前因后果,起承转合,曲里拐弯,里应外合。变迁的人和事、情和理、形和状、意和义,苍茫的外部和深邃的内部,说透说圆,圆得没有了线条和角度,透得像在玻璃的另一边。

  也许,有一天,我会蹬着三轮车,走过暴风雪,走过绿草地,也会欢笑又歌唱。会欣赏曾经的美丽,传颂着我的记忆。会埋首赶路,也会停下来;回首来路,眺望远方。

  当然,还要手里摇着铃铛,叮铃,叮铃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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