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的散文随笔

时间:2021-04-03 20:14:29 散文 我要投稿

等雨的散文随笔

  等雨,是一道绚丽的风景。
  这是我小时候的一段记忆,延续六十年不老,连自己都感到惊诧。因为,它平淡无奇,并不刻骨铭心。
  小城是座名城,历史古战场。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东面的城郭还残存着,虽荒草萋萋垛口斑驳,却高耸逶迤森严依旧。城北毗邻滔滔黄河,夕阳西下远远望去,古城古河水波闪烁,依稀战马嘶鸣杀声震天的悲壮。
  一群孩子,喜欢下学后爬城墙嬉戏。捉迷藏,斗鸡腿,直闹到暮色中爹娘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每每此时,就看到疯婆时不时地来回呆呆观望。
  疯婆就住在城角一所不大的孤院中。几乎每天,她都拿个小马扎,在破旧的城垛口默默地坐着。垛口也叫女墙。女墙下,疯婆弯着腰,手托下巴,静静地远眺,看日出日落,波涛汹涌。
  天天如此,风雨无阻。久了,疯婆的名声就响开了。也知道,她家没人了,丈夫、儿子、女儿都在新中国成立前的战乱中相继逝去。有人说,其实她并不疯,只是心苦,喜欢一个人在女墙下煎熬。喜欢煎熬?这让人心酸叹息。也有人说,那不是煎熬,是在等雨。真是等雨吗?等什么雨?为什么要等雨?为什么一年四季都在等雨?冬天会有雨吗?问号很多很多,但谁也说不清楚。可那种孤寂的神圣,却有一股无形的威慑。孩子们都有点怕,远远地躲着。
  终于有一天,我们正在城头嬉闹,骤然阴云密布大雨倾盆。大家呼喊着,抱头鼠窜朝城下跑。我还摔了一跤,泥头土脸的。可疯婆依然不动,任全身淌水。后来,她竟然站起来,举起双手在大雨中尖声朗笑。我们都傻住了,魔魔怔怔的疯婆真的是在等雨呢!
  那个秋天的傍晚,我照例去爬城墙。小伙伴们还没来,只有疯婆一个人在痴痴望天。我扭头欲走,疯婆却喊住了我。你过来!她说。我怔了怔,没动,犹豫着。过来呀!她又招了招手,很优雅很温和地提高了音调。
  那时,晚霞正红,火烧云将天地氤氲在一片温暖中。城外原野金色绵延人欢马叫,一坡连着一坡的匆忙。空气中飘溢着丰收的果香。疯婆的叫声,脆生柔和绵软悠长,轻盈地震颤着,似一股清泉叮咚作响荡过耳膜。一个疯老婆子,竟有副少女的甜腔。我环顾下四周,不由自主地走到她的'身边。
  她缓缓拉起我的手,很紧地握着不放,慈祥地说,我知道你妈是蔡老师。蔡老师那人可鲜呢,没脾气,一说一笑的。我不知该说什么好。疯婆却罕有地呵呵乐了,甜甜的迷人:你淘起来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管脚下,很像我家小雨。我家小雨就是这样的淘,不听话……
  有孩子上来了。我挣脱她的手跑开了,留在脑海中的最后喃喃是,小心点啊……
  此后,再没和疯婆说过话。1959年,三门峡水库竣工,古城沦为库区。疯婆和古城一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有时,会突然梦见驼铃悠扬,梦见疯婆眺望,当然,还是在斑驳的城垛上。女墙下,岁月不老,她依旧那么静静地坐着,弯着腰,手托下巴,痴痴地望着远方的驼队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像。
  每每想起疯婆来,总会有种说不出来的忧伤,淡淡地冲动着弥漫着。愈到晚年,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确实,疯婆不疯。疯婆等雨,平静平和,绝世绝唱。我想,莫非在那孤寂无奈的惆怅相思中,能看到亲人的生死离别风雨沧桑?能听到禾苗的四季更新拔节生长?若是,那定是惨烈后的一种沉淀、绝望后的一种希望吧!那是爱心不死的苦恋,更是期待来世团聚的幸福梦想。
  疯婆等雨,一首古老遥远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