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
郭秀英
当我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眼角已经湿漉漉的了。父亲，这个词沉甸甸的。平时，我只知道赞美慈爱的母亲，对于老父亲，我从未写过一篇文章赞美他老人家。最长的也就是在《鲁中晨刊》上发过的小小的豆腐块。忽然之间，我觉得亏欠父亲的太多太多……
父亲生活在一个贫穷的家庭，从12岁就没了娘。可怜我那爷爷，因为与自己的亲兄弟分家怕被人笑话，自己窝憋得得了精神病，时轻时重。这可难为了我的父亲、大伯和三叔。家里的口粮本来就不够，爷爷还会拿着到集市上换成猪肉，谁能奈何得了他？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什么吃的也没有了，挖野菜也找不到，只有眼巴巴挨饿的份。就在这样苦难的境地里，父亲长大了。但是，逆境中长大的父亲，坚忍、顽强，性格刚烈，与人为善。
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好人，谁家有困难，父亲都会伸出援手。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场院里，暴雨来临前，家家户户忙着堆麦子，唯独父亲会去忙着帮弱势的人家收拾麦子，不管母亲怎样唠叨，年幼的我们也不懂。不管谁的地里有了活计，父亲总会去帮忙干一些，不管人家姓啥，只要是邻居。即使今天，父亲的这个脾气依然没改。每次回家，母亲总是唠叨，干点活嫌累就家来发脾气，嫌累还去帮别人干，图啥？是啊，父亲不图吃不图喝，也没有人请过他，他到底图的啥？我猜想，他老人家因为热心肠，看不得别人有一点难处，他图的应该是帮助别人后的那份心安理得。唉，我那朴实善良的老父亲！
为了自己的四个儿女不再像他一样基本上目不识丁，父亲凭借自己厚实的肩膀，为一家人撑起了一片天。在八十年代的农村，人们的思想观念比较陈旧，女孩子早晚是要嫁人的，小学毕业就不错了。但父亲坚持让自己的两个女儿——我和小妹分别读完了师范和大学。这在外人看来，简直不可理喻。父亲认为，自己吃尽了不识字的苦头，一定要让孩子学到自己的最高水平。为此，父亲会在那封闭的年代，黑夜里跟着熟人去远方背火纸。这可是被看做资本主义尾巴的大事。他惴惴不安地起五更，睡半夜，还要冒着被巡逻队员抓住批斗的危险。但父亲从来都不怕——因为自己的四个孩子需要交学费，一家人要吃饭。临近年关，父亲还会挑着大哥下博山推来的窑货——茶壶、茶碗、陶罐等去赶集。有一次，在离家十几里外的方下集上，父亲的窑货挑子被巡逻队员拿走了。这可是一家人的柴米油盐支出，过年全靠它啊。父亲跟在人家后面，去了一个大院。不知说了多少好话，不知赔了多少不是，最后，人家终于把窑货还给了父亲。夏天的黑夜，暴雨来得急。电闪雷鸣中，父亲会披上雨衣，扛着铁锨，到村东的小河里去看我家掩上的麻（那时，家家户户都种麻）会不会被洪水冲走。常常要守候一宿，第二天还要按时出工。前两天我回老家时，父亲还讲起，有一次，因为开队长会找不到他——他到港里卖萝卜去了。大队书记在村北等着他，等到他回来，大队书记掀了他的萝卜车子。今天说来，父亲表情如平常，但在那时，脾气暴烈的父亲要有多大的忍耐性，我不得而知。正如一首歌中唱的那样：“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没有父亲无怨无悔的付出，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幸福。唉，我那吃尽苦头的老父亲！
父亲为人耿直，心底无私。当年，他在生产队里当队长时，起早贪黑，不顾一切，为的就是让本队的人吃饱喝好。即使拼了命地干，改观也不大。父亲是个急脾气，看着庄稼长势不好，这就发愁，吃不好，睡不好。整天上火牙疼，有时眼睛都急得淌血水，熬药、热敷......母亲什么方子都试了。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天天跟在后面给他“治惊”。从母亲的不满中，我却读懂了父亲的执着。有这样一颗一心为公的心，还有什么干不成的事？唯一令人发愁的'是，我家是生产队里最穷的人家，缺粮大户。唉，谁让父亲是生产队长来！后来，父亲在生产队里养牛。按说，我们去卖牛草时，可以多加上点分量吧。那昧着良心的事，我们和父亲都不干——心底无私天地宽。那样的工分我们不要！改革开放后，为了挣点钱贴补家用，供孩子读书，父亲去中学做了校工。为师生烧水，为几十个教师炒菜，为人友善的父亲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还很得人心。就凭父亲这耿直爽快的性格，怎么会讨人嫌呢？这校工一做就是二十年，直到小妹成家立业，父亲年事已高，在我们的一再劝说下，父亲才告老还乡。回了家的父亲仍然闲不住，村头的一亩三分地一直是他老人家拾掇、侍弄。他要让出门在外的儿女吃上他亲手种的绿色蔬菜。现在，为了省钱，父亲还会每隔几天烙上四个油饼。我说，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没钱花，还用得着这样？他说，年轻时挨过了饿，不会过可不行。每次回家，看着八十多岁的老父亲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我总在想，他老人家之所以有这样健壮的身体，八十多岁腰板挺直，可能就是因为饱经风霜练就的吧。唉，我那勤劳能干的老父亲！
父亲，您用您的沧桑为子女铺平了前行的路，您用坚实的臂膀为子女搭起了一片阴凉，您用您的品格潜移默化地熏陶着四个儿女，让他们学会了宽容忍让，正直无私，心地善良——这是他们一生取之不尽的宝藏。感谢您！父亲！这笔财富我们终生受用，您的养育之恩我们无以回报。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祝福您，父亲，一生平安，健康长寿！
愿天下所有的父亲快乐、平安、幸福！
父亲，伟大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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