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春秋,福兮?祸兮?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孔子之道虽然“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但究其根本,不过仁义二字。仁,则恕,胸怀博大而心存他人;义,则忠,信念坚定而不屈不欺。同一时代的墨子为路有分叉而悲泣,孔子却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一条“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旅途。“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读来满心苍凉,仿佛见他抚髯而长叹,却又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倔强,一股久违的令人热血激荡的豪情。
春秋时期,诸侯各有野心,周天子名存实亡,以周礼为核心的等级制度被有意无意地毁坏。孔子生时,正值吴王阖闾夺位,鲁国三桓越权执政已逾百年,有些鲁人甚至只知三桓,不知鲁君,“三桓胜,鲁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
孔子正当壮年,推崇礼制,以一己之力抗衡鲁国权贵。被迫出走鲁国后,矢志不忘,游说于各诸侯国。但各国执政对他敬而不从,孔子空怀大志,唯“率彼旷野”,老而归鲁。
我向来是不吝以褒扬之辞来赞美孔子的,不只为其深邃的思想,更因为他有着不屈的意志。在那大争之世,人心叵测,权利为先,孔圣却扛着“仁义”大旗,不顾自身荣辱。他焉能不知自己的学说不为世道所容,焉能不知他的行为正受到“名士”的嘲讽与斥责?但他不属于老聃、庄周一流,只要这世上一日不复周礼,世人一日不知仁德,他的心便难以逍遥,驱使着他又牵绊着他的是一份责任。
也许孔子之前,诸子百家之中也曾有人是仁道礼治的支持者,也曾周游列国,却不为我们所知,他们可能有人半途而废,有人中道易辙,有人死于非命,也许寥寥无几,也许何止千万,但正如孟子所言,“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相信大部分人是顾惜自己的名声的,一旦众夫所指,即使原本信誓旦旦,也会羞愧地弯下脊梁,甚而对自己的'信念产生根本性的动摇。春秋之人看到了孔子的颠簸与狼狈,他们有人敬,有人笑,有人断树相逼,有人盛情相待但束之高阁,但少有人识得孔子于困厄之中的大彻大悟。
名者,义之宾也,焉能弃主求宾?世人不由我道,那便随他们去吧。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孔子希望以他的仁爱思想默默滋养世人贫瘠的心,正如亘古长存的天空,万物赖之以生。孔子以古之圣贤的境界为至高目标,他的学生则以他为楷模。对学生,孔子循循善诱,博之以文,约之以礼。孔子的一句话,乃至一个字,有时便如同拨云见日,一扫学生几日来的困惑,甚至在千百年后的读者心中仍是微言大义。
孔子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坚持周礼兴邦,却又安贫乐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其实春秋之隐士怪杰大多如此。胸怀万卷,谁不曾有一颗经世济民的雄心?然而最终心灰意冷。孔子只是比他们多了一份坚持,多了一份信仰,多了一份责任。虽然孔子得成正果是在汉武帝时,但谁说不是春秋造就了孔子,是那个时代的人情冷暖、烽火硝烟促使他心怀苍生?
生于春秋,祸兮,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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