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那家店，那个人
记忆中有一条路，一条充斥着薄雾与泥土芬芳的路，夹杂着脚步声与鸟鸣声的路，一条承载了太多回忆的老路。
那条路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儿时的我走在那平整的路上时并未多想过。对于当初单纯的我那似乎只是一种程式化的任务，我按着规则去履行似的，我与那路是那样的陌生。
我一直在那条路上走着，从未停止过，不知不觉间，我已从无知孩童长成了多了许多沉思的少年，那条路也从一条不知名的曲径变为了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依然记得有家包子铺，一个当时另我“心醉”的地方。每当那蒸笼掀开时，一团团纱似的白雾迫不及待地涌出，在空气中如孩童般迅速地弥漫开，我也总是会兴奋地冲向那团触不可及的雾中，努力让每一寸暴露的肌肤感受那轻柔，努力用鼻子嗅取那份清新与陶醉。待“仙境”散去，等待着我的总是那做包子的老爷爷咯咯的笑声。我难以想象当初的自己有多么滑稽，但我和那位老爷爷构成了一种默契——每当我走过他便会故意打开蒸笼，以致于我一直把他想象成太上老君。
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那条街人头攒动的景象了，因为每当我踏上那条长满青苔的路时已是月上柳梢。当公车启动，当城市的深渊与电视塔尖锐的斜影，当迷蒙的霓虹灯招牌…随着风向后飘去，唯一定格下来的也只有那条路上的包子铺微弱的灯光，黑夜中的明星般，指引着探险家前去寻找宝藏。我走在路上，望着不远处的包子铺，几个皮肤黝黑的农民工借着灯光，大口地吃着包子，梅干菜馅的。或许是远在家乡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其中的一人紧握着电话，笑了，纯洁的眼睛里散发着掩饰不住的疲倦。我也看到了包子铺的老爷爷，他也望着他们笑了，只是他似乎更加苍老了，几道皱纹生硬地嵌在脸上，灯光反射下黯淡的白发似乎想要诉说生活的不易与辛酸。我静静地矗立在路口，直到他的最后一批客人离开。他用肩上白得发黄的毛巾擦了擦汗，掏出一根烟，点燃，凝望着那古朴的牌。风风雨雨中那招牌早已破败不堪，边缘尖锐的角早已被时间磨平，取而代之的是暗绿色的青苔；店里的蒸笼、砧板、桌椅，似乎一用劲就会散架似的，它们也老了，他望着陪着自己走过春夏秋冬的.“老伙伴”，沉默了。烟灭了，他熄灭了灯，一切依然悄然无声。在我看来，他更像太上老君了。
搬家了，我一直想回去看看，可每次都被无奈的现实打败。终于，我又踏上了那条路，依然是夜晚，那天的月亮似乎很暗。当鞋底与那暗灰色凹凸不平的路摩擦时，我似乎找到了久违的快感，像一个出狱的囚徒，摆脱了生活的跟踪与监视。我加快了脚步，寻找着，呼吸着，激动着，失望着——包子铺依然矗立在那更加昏暗的灯光下，而包子铺中的人确是一对忙碌的年轻夫妇。我依然径直走过去，循着本能似的。店铺的名字没变，只是原木的招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的塑料布和刺眼的不锈钢镶边。店里的一切都是新的，无可挑剔。他们看到我，朝我善意的笑了笑，我也落寞而不知所措地笑了。当我穿过那撩人的水雾时，感觉好凉，像是战争后的硝烟般，目送着一代人的离去，警醒这我已经不属于这里。
前方的路好黑，是因为已经走了太久而忘了为何出发的缘故吗？岁月如冰霜，常使英雄寒气短。当我回首将那昏黄的场景如胶片般放进心中，我终于释然了。身后的那条路已经不在了，因为我踏上了一条新路，一条充满了未知和惊喜的路，这条路会带我去何处呢？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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