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有悔
父亲拎着行李箱,汇入了打工候车的人流。朝阳映在他的背上,显得那么苍凉。我背过身去,一阵酸楚袭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
记忆定格在懵懂的小学时光。那时遥控车风靡全校,几乎人手一辆。有些阔绰的同学甚至有好几辆,天天在班上炫耀。我眼馋得简直五内如焚,可每次一开口,就被母亲的滔滔雄辩驳回去了。母亲态度愈发强硬,我的渴望就愈发强烈:总认为没有一辆遥控车,就没有面子。
那天,我又碰壁了。我积蓄已久的怒火快要喷发,双手哆嗦起来,牙关格格打战,脊背上都涔涔渗出了汗珠。母亲被我的异状给怔住了。在一旁默默无语的父亲终于发话了:“其实也没多少钱的。孩子既然想买,就买一辆吧,又不常买。”我很感激父亲,平日里,我与母亲有了争执,他都保持中立。这次他竟破天荒地帮我说了话。经过一番软磨硬泡,母亲终于同意了。
第二日,课间时分,父亲拎着一只纸盒来到学校。我飞一般地冲出教室,鞋子差点没给甩出去。我心里痛恨那个包装盒,竟如此的烦琐,我粗暴地拆毁了包装盒。
我的脸僵住了,眉头拧成了结。眼前是一辆样貌奇丑的车,臃肿得像一只被打肿的猪,全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霸气外露。愤怒像一波又一波的大浪,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心。我狠狠地将车摔在地上,嚷道:“你怎么不挑一个最丑、最便宜的?你这不是让我更没面子吗?”
父亲什么话也没说,脸色极其难看,他弯下腰来,默默捡起地上的残骸……
这时,我才注意到,父亲是从工地上赶来的,那件出工穿的黑色棉袄,被钢筋划破了几个口子,里面的棉絮依稀可见;下身穿的粗布牛仔裤是深色的,却掩盖不了锈迹油斑;脚上穿的是虽然保暖但样貌丑陋的便宜胶鞋,上面沾满了砖灰污渍。我想上去帮父亲捡起那摔坏的玩具车,可孩童的.所谓“自尊”竟让我呆立原地,一动未动。父亲的身影渐渐模糊,我的眼泪早已纵横……
岁月如梭,曾经健步如飞,抱起我转圈轻而易举的父亲,如今两鬓已白发如霜,眼角刻满了沧桑。
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远行的人流中,我的心突然很痛,我想冲上去,为曾经的无知说声——对不起!唉,我儿时的虚荣心在您的年轮上深深地刻下了多少伤痕。我愿用自己的忏悔赎回您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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