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熊的钢琴
城市里呆久了,就总想找个静谧的树林子走走。可现在,在一个城市旁找一处能让人静静心的树林子,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么说来,我还算幸运的,因为我住的城市旁刚巧就有这样的一片树林。
“哎,哎。那可真是片很美的树林啊。”
每次在网上与远方的朋友聊起我住的城市,我总会特地介绍一下那片树林子:“请您闭上眼想想啊,那可不是人造林,是一片纯自然的树林哦,更美的是还有一个清澈的小池塘……”
说起家乡的这片树林,我就忍不住的自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习惯每天傍晚去树林里散散步。在静静的树林子里,踩得树叶沙沙作响,嗅着樟木树的香味,或在池塘边小坐一会,找几块石片打打水漂……这样的时刻,会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地变美好起来。
那个傍晚也不例外。
然而,当我像往常一样慢慢地走到树林深处的那个小池塘边时,我竟意外地碰见一只浣熊。这可真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在这个城市,还从没发现过一只浣熊的踪迹。对浣熊的了解,我也仅从图画书里略知一二。
对的,这只浣熊就像图画书里的一样可爱。此刻,它还没觉察到我站在它的身后,它正专心致志地蹲在池塘边,把水拨拉得哗哗响,擦洗着它的两只爪子。
(一只爱干净的浣熊!?)
“嗨,你好。”出于礼貌,我在浣熊的身后对它打招呼。
浣熊显然还聚精会神地在洗它的爪子,对我的问候没有一丝反应。
对于一只正在清洁爪子的浣熊,我的问候似乎有点多余。我呆呆地站在它身后观察,它的爪子好像会没完没了一直洗下去似的,时间久了,我耐不住又叫了声:“喂喂。”
“嗯?”这下浣熊总算有了反应,它头也不回地说:“你没见我在忙啊。”
“你的爪子用得着花这么长时间洗吗?”
“嘿。这位,我在洗‘手’,请别用‘爪子’一词好吧?”浣熊很不满,它直起身子,在身上的皮毛衣上擦擦爪子,一脸严肃地直勾勾看着我:
“你们人类怎么老把我们动物的手说成爪子?就像不相信一只浣熊也有一双会弹钢琴的手一样。”
(浣熊?钢琴?)
我彻底被它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弄傻了。说实话,我还真没把一只浣熊跟一架钢琴联系在一起想过。
“是的。我就是一只会弹钢琴的浣熊。”浣熊好像觉察到我心中的疑惑,清清嗓子坚定地说。
“好的`,就算你会弹钢琴,可这与你洗爪子有关系吗?哦不,是‘洗手’。”我笑眯眯地问,尽量顺着这只浣熊的让人有些莫明其妙的语言说了。
“你觉得一双不干净的手也能弹出好音色?”浣熊一本正经反问道。
这样的对话,简直叫人越来越迷糊,虽然知道其中的逻辑有点混乱,但我还是被弄得理不出头绪地开始发呆。
“看来你一点也不懂音乐,可对于一只浣熊来说,是天生就精通音乐的奥秘的。”这只讨厌的浣熊竟开始揶揄起我来了。
这下还真的戗得我答不上话了。的确,对于音乐我还真的所知不多,更别说在钢琴上弹个一首二曲的。
“那么……”
我变得越来越好奇。我说:“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听您弹一曲?”
“好的,好的,我还没有特地为一个人类弹过呢。”浣熊兴奋得搓了搓手。
“那么……你的钢琴呢?”
“钢琴……这就是啊。”浣熊指指那处池塘: “对我们浣熊来说,每一处干净的小池塘都是一架浣熊的钢琴呢。”
(池塘?浣熊的钢琴!?)
我差点没跌个跟头。但这一切又实在很有意思。
这时,浣熊拍了拍手,那处池塘就好像被浣熊施了魔法,水面倾刻变得异常光彩起来,池塘中的水哗哗响着,慢慢地一架水钢琴就从池塘中央升了起来……
(水钢琴!)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好久说不出话。我从没见过这样一架奇异的钢琴,水做的,浑身比玻璃还要纯净透明,幽幽地透着翡翠一样的清绿……
“那我开始弹了啊,好久没弹了,手对钢琴都有点生疏了。”浣熊忽然很好笑地变得谦虚起来,用手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那……那你,你请吧。”今晚的一切让我说话都变结巴起来。
“好的,不客气了!”浣熊在一棵大树下“叭嗒”拉一下,一轮圆月亮升到树梢亮起来,那皎洁的月光正好射在池塘的水钢琴上。
浣熊向池塘中的水钢琴走去,此时的水面像一个有灯光的玻璃舞台,闪着亮光。浣熊在钢琴前坐下,将手轻轻地按在琴键上,不一会儿一支很美妙的曲子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我好像听到了小鱼儿跃出水面,它们快乐地张着嘴巴,呼吸着清爽的空气。叮咚,叮咚的声音,又好似穿着透明水裙子的水滴们,她们顺着老房子的屋檐滑梯尖叫着滑下,她们欢笑着跑过那条旧时的小巷子,在每条幸福的弄堂里串门……
哗啦啦,哗啦啦……
我看见了乡下外祖母门前的那条小河,它还是那么清澈欢畅地流过。我听到了孩时的我,光着屁股在嬉水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的,我兴奋地跑在大雨里,昨日的单纯似乎已变成一部怀念的故事,那在滂沱的雨中被风哗啦啦,哗啦啦地拉到空中的雨伞,此刻似乎还在眼前旋转跳舞……
沙沙沙,沙沙沙……
我和她走在深秋的林荫小道,风的手指沙沙捋落片片叶子,我看到了恋爱季节里的咖啡色。那临街的咖啡小店,一直在黄昏时分有架钢琴,让朴素的小城有些温馨的音色。我的心是流着奶油香的蛋塔,沙沙的,在悸动的感觉中等着谁来分享……
多年后,我还在怀念着那只浣熊的钢琴,它像一架穿梭在时空中的钢琴,在某一心动的时分,凑巧地降落,为我奏响奇妙的声音。
那只浣熊向我告别时拍着我的肩对我说:
“嘿!老兄,如果你心底也有个清澈的池塘,那么,你也会有架水钢琴。弹奏它只要有双干净的手,不需太多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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