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一现
意大利,西西里岛。
有段时间,我总是怀疑对面的阁楼闹鬼。三更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常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人在对面阁楼的天台上扭动着身子,晚风一吹,窗帘一飘,那人又不见了,这样的景象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些夜晚还会因回想起这样的画面而失眠。
我们班有个孤僻的女孩Giorgia,她留着一头灿烂的金黄,又直又长,带着麦子的味道。然而头发美,在同学眼中她却生得并不好看,脸颊上撒满一点点的'雀斑,祖母绿的眼眸被厚厚的镜片掩盖,一张嘴就露出一口钢牙。她的脾气是冷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功课也并不突出,所以她在班级里向来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我对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头漂亮的金发。
某个下午上体育课时,我和同学在玩捉迷藏,我想起了学校后门的小树林,决定躲在那,然而在我靠近那片树林,准备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一抹金色在绿中舞动,是她吧?她竟在跳舞?但这样唯美的景色,还是立刻勾起了深藏于我脑中的天台“女鬼”,恐惧像蚂蚁一般爬上我的心,我不自觉地跑开了。
那一夜,思来想去,我决定在阳台面对对面阁楼上那我一直幻想的“女鬼”,当时,我是佩服充满了勇气的自己。“女鬼”往往在11点到12点出没,我站在阳台上,云儿遮着明月,我吹着凉风,看着楼下一闪一闪的路灯,它正用自己微弱的光极力地撑开一团光明,我只听得见鸟儿“布谷布谷”的鸣叫和偶尔驶过的车辆,这样的寂静,烘托出一缕可怕的气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缓缓地走到对面的天台上,我咽下口水,逼着自己看她,我望见她摘下眼镜,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接着,舞蹈起来。那舞美得窒息,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的柔和,像花瓣一般细腻,又那么熟悉。忽而,月光挣扎着从云层中倾斜出来,冲刷在女孩身上,她一转身,长发一甩,在月色下,我看清了那秀发金黄的颜色,亮丽得仿佛散发着光芒。女鬼已不是女鬼,是仙子,她就是Giorgia,那相貌平平,默默无闻的女生,此时竟像是一位美丽的专业舞者。
我难以用我贫乏的文字去展现当时的惊艳,只觉得那舞像是夜中一朵淡雅的昙花,在黑夜里无比的夺目又纯净。而昙花,毕竟是昙花,它的美是短暂的,瞬间后就收了,女孩跳了一会就离开了,我也余意未了地躺回床上睡去了。后来,我没有去告诉她我看到她跳舞的事情,但我尝试着与她交流,她在我心中早已由花骨朵化为花朵了。
我们班的孩子包括我在内,都是习惯在白天盛放的向日葵,把我们的灿烂在太阳下呈现给人们看,而Giorgia却不一样,她习惯做夜里绽放的昙花,她把自己的美给月亮和繁星看,只有一瞬间,却似是永恒,并无太多人会看到她的精彩,但凡是看到的人,都会深深地将她种在心里。
后来,我离开了西西里岛,再也没看到那人,那舞,但那昙花却在我心里深深地扎根下来,随风摆动着,再也没有枯萎。那一夜,我见证了,她的“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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