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冬韵散文
今冬里雪对大地格外的眷顾,每隔三五日那些玉精灵就会从天而降。今日大寒,晨起卷帘,透过卧房那扇净几明窗映入视线的是天空中飞舞着的雪花,如落花,似柳絮,扬扬洒洒。这个寒冷的季节,是白雪独舞的专场,柔美清绝的舞姿演绎出它的纯洁无暇,可谓是:“蝴蝶初翻帘绣,万玉女、齐回舞袖”。它用洁白的衣袂掩去山河大的尘埃,带给人们一个玉洁冰清的清凉世界。
一直钟情于落雪的天气,更加喜爱雪后那远山缠玉带,近看无尘埃的洁白世界。而今生活在城市里,这个季节多了一些繁芜喧嚣,缺少了那份雪中的宁静。雪天无论那条马路上,都将是人流涌动,车流如水,落下的雪花,瞬间被车轮和人流的脚步碾成灰色,失去了它的灵性。还有这快节奏的生活,催促我们的脚步,已无暇留意从天而降的精灵们。
有时好想放慢追逐的脚步,让心静下来,漫步于飞雪杨花的天幕下,安静的听着雪落的声音,让那簌簌空灵温婉的清音在耳边萦绕。伫立雪中,望苍穹六出飞花舞回风,赏漫天琼英于寒风中演绎它独有的清绝之美。
城市的冬天既不清美,更不壮观。银装素裹的景色,斑驳在肆虐的寒风所卷起的尘埃里。灰暗的马路和失去光彩的高楼建筑,透着萧索与苍凉,难以寻到:“片片飞花霜染颜,水剪琼瑶醉蓬莱”那种冰清灵动的意境。而今时逢飞雪之际,更加怀念故乡的冬天。
说起故乡,自是要说那个隐匿在白山黑水最深处的山村。那是一个坐落于苍白山脉下的小村落,山村四面群山逶迤,山岭叠嶂起伏。进入冬季,肆虐的北风席卷去枝头残英,寒风呼啸,裹挟着漫天飘飞的碎玉琼花,演绎着冬季的主题。秀丽的山水,一夜间被风雪焕然成一个银白世界。山川,河流,大地,成为望不到尽头的林海雪原。郁葱的松柏犹如群山中披着绿色盔甲的勇士,严寒中,以傲然的风骨屹立于冰天雪地之间,给苍茫的雪岭妆点成一幅水墨丹青的画卷,风雪中那一抹青翠,透着笑傲清风的雅韵。
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其实对季节的变换不会有深刻的感觉,任由季节转换,生活工作依然如初,唯一体会到的是气候变化带给身体上的不同感受。而作为山村的农民,他们对季节更迭会有深刻的体会,因为他们的劳作是随季节而变换的,春夏秋冬,做着不同的活计。春种,夏耕,秋收获,走入寒冷的冬季,自是有冬天的活计。
每年琼树银花的严冬里,村里的男人们,会外出去镇上的小煤窑上打工赚些过年钱。或是去山上砍柴,以备来年煮饭暖屋而用。冬天里的村民们也无闲暇时光,家里的女人们自然是在家里带孩子操持家务,每天的时光也都是充实的,忙忙碌碌的打发着一年又一年那些个有雪的日子。
山里的冬天是格外冷的,那扇房门被冻得你一推它,会吱嘎作响。天刚黎明,大人们就会起来。山村的冬晨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间段,老人们常说:“那是鬼呲牙的时候”,也就是形容黎明时寒冷的程度。早起,家里的女人下地生火煮饭,男人担水,扎草喂牲口,小孩子自是会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做着美梦,直到妈妈一声招呼,把热炕上的娃娃们从热被窝里叫醒。热气腾腾的灶房里,女人仿若穿行于云端,犹如仙姑腾云驾雾般在忙乎着一家人的早饭。人于屋里屋外出出进进的时候,屋子里的热气若一团云雾随吱嘎开关的房门涌出屋外,雾气里裹挟着饭菜的香气,拥挤着飘向屋外。去井湾担水的男人可以嗅到各家自茅草屋里飘出来饭菜的香气。
灶坑里的柴噼啪作响的燃烧着,锅里飘着饭香。朴实温柔的女人馏上一笸箩大煎饼,(煎饼是早就摊好的,放在仓房里那个专用的大泥瓷缸里冻上,这种储存方式自是极好的,)煮一锅玉米面粥,在炒上两道家常小菜,一餐可口的饭菜摆在火炕中间的餐桌上。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吃的津津有味。饭后,男人穿上一件泛着破旧姿容的军大衣,带上狗皮棉帽,脚上穿一双笨拙的大头鞋,整个人装扮得如同笨重的大熊,走出二十几里的路,去那些个体小煤窑挖煤。那份活计存在着很大的危险隐患,偶尔会有人在井下遇难,把年轻的生命丢失在了那个地下的黑洞子里。撇下妻儿老小于刺骨的寒风中,悲疼欲绝!从此这个玉白的季节给他们留下了一段灰色的记忆。幸存者们依然坚持着每个冬季,去那个黑暗的洞子里,替人家挖取那些黑黑的石头,用汗水和生命的危险来赚取一份可观的收入,以供一家生活贴补。
身体稍弱一些的男人,从事不了煤窑的苦力,他们每天早饭后,拿上绳子斧子和锯,穿上一双“胶皮乌拉”,(黑色的帆布面胶皮地的棉鞋)打上绑腿,赶上牛爬犁,去山上打柴。打柴的那座山,叫“老火烧”,(因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时候,一群闯关东的男人,在山上伐树烧炭,不小心,引起火灾,大火整整少了三天三夜,后备一场春雨熄灭了熊熊火势,故得名:“老火烧”)“老火烧”是临村最高的一座山,站在村里放眼望去,逶迤起伏的山岭与天上的白云相接,视线被山顶上郁葱的松柏阻挡在了天边。蓝蓝的天空,舒卷的云朵,抚摸着傲雪的勇士那绿色的铠甲。风儿掠过,云儿向着摇曳的松枝微笑,托着雪绒的虬枝对着游走的云朵挥手,风吟的声音是它们作别的祝福。
打柴人,沿着陡峭曲折的山路,踏着厚厚的积雪,走进山里。用手中锯伐倒一棵棵挺拔的树木,那树木都有碗口粗细。伐倒后在一棵棵的拖到山间小径上,落起来,用绳子把树根处捆绑在一起,顺着山间小径把树木一捆捆的拖到山下,因山路陡峭,那些树木不用费太大力气拖它,只要左右活动起来,往前用力顺一下,那一堆躺在雪地上的树,就会顺着山路自己滑向山下。山上的树被砍伐的越拉越少,唯有苍松翠柏是无人砍伐,也许是人们对松柏犹生一份敬意,所以没有人把松柏做烧柴。偶尔有被砍伐的松柏,也是用于建房屋之用,再就是给家里的老人做棺木。“老火烧”上茂密的丛林日渐斑驳。山里人的理念就是靠山吃山,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在毁坏自然环境,所以一代一代的村民们周而复始的砍伐“老火烧上”的树木。
打柴人随后坐在山路上,迎着前面的滑行的树木掀起的雪烟,如同玩雪爬犁一般,速度极快的滑向山下,一不小心就会钻到那堆树后面的树枝里,偶尔会弄伤自己。在山下把树装在牛爬犁上,用绳子绑好后,人坐在爬犁上,一声吆喝,“驾驭”,那头一身蛮力的黄牛,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冒着白烟,瞪着两只大眼,那眼神直勾勾的目视着前方,勇往直前的拉起爬犁,顺着来时的路,把一爬犁的树木拉回家里。
寒冬里,打柴人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把山的树木一爬犁一爬犁地运到家里。春节过后,一家人用锯锯,用斧子或剁或劈,把那些直挺挺的树木,截成二尺长,用手指粗的柳树条捆成捆,落成如房屋形状的大柴垛,这就是每家一年的烧菜。在山里,看谁家日子过的好坏,看谁家人勤不勤快,从那些个大小不一的柴垛上面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没有壮劳力的人家,或懒惰的人家,柴垛自然会是很小的,那一小垛烧柴往往不够一年烧用的。这样的人家几乎都是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在山村里,谁家男孩子多,谁家日子过得就会宽裕一些。家里都是女孩子的,父母自是会多受累,而且日子过得也是会清苦些。所以在山里,重男轻女的观念始终不能消减。
冬日里是小孩子们喜欢的季节,在孩子们的眼里,白雪皑皑的山河大地,就是一个童话世界,到处都充满着梦幻。对于山里的孩子们,冬天也自是成为他们的乐园。寒假里,身穿妈妈做的厚厚的棉袄棉裤,一双小号的“胶皮乌拉”,男孩子头戴毛线的套帽,一双“棉手闷”。女孩子围着毛线织的红围脖,与白雪相称,极为鲜艳夺目。每人一个小雪爬犁,(雪爬犁,每家都有,都是爸爸们用木板和铁钉,制作起来的,一寸厚一尺宽的木板,锯成一尺多长,两头分别钉在两块半尺宽二尺长,稍厚一些的木板的立截面上,两块厚木板类似爬犁的两条腿,支撑着上面的几块薄木板。然后在厚木板着地的一面分别固定上一根手指粗细的钢筋,钢筋放在雪地上,几乎失去了摩擦力,这样的雪爬犁,在雪地里滑行起来速度极快),
孩子们把雪爬犁拉倒附近的小山坡上,然后趴在上面,顺着山坡上的小路下滑,滑行速度快到看不清身边略过的一切景物,小爬犁过处会掀起一缕缕雪烟。几分钟的时间可以滑行到村子里。如若掌握不好方向,就会连人带爬犁钻到路边的雪窝里,这样的场面会引来伙伴们的兴灾乐祸而笑声。这种游戏只限于胆子大些的孩子们。大多数是男孩子,也有几个胆大的女孩子参与其中,我当时就是那几个大胆的女孩儿之一。为此没少挨母亲得数落,因为每天都会把棉鞋弄得湿漉漉的,衣服裤子不小心就会被爬犁上裸露出的钉子刮破。母亲总说我比哥哥还淘气。不管她怎么说,我依然乐孜不疲地玩着我的雪爬犁,对此母亲也只有无奈的顺从了我。我的顽皮给母亲添了些活计,每天要为我烘干棉鞋,还有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补我刮破的衣服。山村的孩子们都是在雪爬犁上长大的,都具有一颗勇敢执着的心,有着抵抗困境的耐力,那是打小练就的,所以说山里的孩子自立自强,不容易被困难压倒,环境造就了人的性格。
山村的女人们在家里缝补浆洗,劈柴烧火暖屋子。忙完家里的活计,同村的女人们就会三五成群的聚到一家,手里或织着毛衣,或穿针引线的缝着绣花鞋垫。嘴里说着家长里短,你说:“张家的女儿嫁到了城里,听说是个离婚的,但很有钱。”
她说:李二,在城里做生意发财了,很久没回家了,有人在城里看见他和一个年轻漂亮姑娘在一起,菊花去城里找他,被他给骂了回来,菊花天天哭天抹泪的,真可怜!
那缕温暖的阳光在女人们的八卦新闻中慢慢西沉。女人们迎着夕阳,踏着村路上厚厚积雪各自回家。女人一进院门,摇着尾吧的狗,咯咯叫的鸡,跟随到屋门口,等待着它们的晚餐。圈里的猪,棚里的牲口,都在望眼欲穿,这个时间段该是它们的晚餐时间。女人麻利的把它们都喂饱后,就该是生火做晚饭了。
冬天夜长昼短,刚升起的太阳,匆匆忙忙的就去了西山,日子过得格外的快,女人在家里,洗衣煮饭,喂猪养鸡,一天的光阴都安放在琐碎的家务里。山村的女人们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重复着一季又一季严寒里不变的日子。
外出打工的'男人们早上冒着寒冷走出十几里地,方能到打工的煤窑,换上工服下到井下,开始一天的采煤工作。一天劳动结束,浑身上下如同乌鸦,汗水与煤尘混合脸上,脸上的颜色与牙齿产生了鲜明的对比,黑白分明。收工后已是累的精疲力尽,他们拖着疲惫的脚步,顶着暮晚的星斗,走在回家的路上。冰冷的空气,把他们的呼气瞬间凝霜,棉帽与胡须上挂满了白白的霜雪。
每个女人看着自己的男人辛苦的劳作,都会心疼。所以女人在家里早已烧好了热水,待男人进门换下衣服,女人端过来一盆热水,男人洗漱完毕,女人把做好的饭菜端上了饭桌,在烫上二两烧酒。一家人围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吃着饭,听着男人讲述一天里煤窑上发生的事情。晚饭后,早早安歇。吃苦耐劳的山里人用他们的勤劳操持着一份平实烟火。
大东北,最冷的时候莫过于寒冬腊月,这个时候雪花也会随之多起来,隔几日就会有风雪而至,山里的雪每次降临,仿若是一次盛举。如同山里的人们的朴实憨直的性格,实实在在的。狂风卷起花瓣似得雪花,像极了玉蝴蝶,不管不顾地恣意纷飞。那大片的雪花在风中舞动着轻盈的舞姿,飘飘洒洒落满山村每一个角落。顷刻间会把整个村落笼罩在浓浓的雪雾里,天地间挂起了银白色的帘幕。夜晚夜静更深,躺在热炕上,听着屋外雪花簌簌散落的音律,窗外被皑皑白雪把黑暗点亮,透过窗子,看着院落里那颗老梨树,虬枝上开满晶莹的琼花。这样的景致正应了那句古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风雪过后的清晨,推开被大雪掩着的房门,放眼望去天地洁白如玉,缕缕炊烟在一座座白色屋顶上面袅绕,千树万枝绽放琼花银朵。大地上洁白的棉絮上面,落下朵朵梅花,那是山村里那些可爱猫咪的杰作,它们于厚厚的白毡上面展示着优雅的脚步。望远山素白如玉,寂静的山林空灵飘渺。偶有鸟儿轻轻点过托着雪绒树枝,枝头微颤一团雪绒飘然下落,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寒凉的空气中充溢着雪的味道,有些温润,略带一丝甘甜之气。做一个深呼吸,一股清凉之气穿越五脏六腑,感觉浑身上下顿时清爽,身心通透。这是大自然给人类的恩赐,那种怡爽的感觉只有在山村的冬日里方能感受得到。走在雪地里的脚步声也是格外的悦耳,咯吱,咯吱……脆生生的在耳边回响,无论你走到哪儿,它都会伴随着你。
寒冷的日子如风般略过,时光走到了一年的尽头,山村人放下所有伙计,赶上牛爬犁去镇子上置办年货。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飘着墨香的春联换下门楣上的旧符。喜庆的气氛洒满山村的每一个角落。爆竹声声辞旧岁,枝头梅蕊闹新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过着大年。
这春节一过,万象更新。阳光温暖着大地,寒冷与山村渐渐疏离,春的旋律在远方响起,村里人开始把自己积攒一年的农家肥,用牛爬犁一趟一趟地运到自己的责任田里。然后赶上牛车去离村二十几里外的小镇子上,买种子化肥,为新一年的播种做好准备。
春风徐徐,吹开冰封的山河,一场霏霏春雨送走了寒冬。春阳普照,万物复苏,春天的忙碌在山村上演,人们把所有的希望播种在希望的田野里。山里人就这样年复一年的度过一个个寒冷的冬季,一代代村民于季节的轮回里老去。
在这个飘雪的日子里,耳边一首“飘雪”清音,手捧一盏“毛尖”茶汤,依窗听雪,思绪随着窗外的落雪飞花,沿着一抹冰清玉洁的暗香,回到了故乡的山村。那里的雪掩埋了我的青春年华,那里有童年的雪爬犁,那里有无数个形态各异的雪人,还有那些听雪的夜晚。而今再回首,曾经落雪的时光已成往事,打开记忆的门扉,指尖划过,旧日过往落成一纸清笺。因怀想故里,研墨执笔,拥一份眷恋,捻一抹记忆,相约故乡,相约小山村,再一次重温山村冬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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